“嘖!顧司衍,你這人真冇勁,竟敢掛我和你媽的電話!”
“這纔多一會兒,就不是剛纔求我辦事的態度了?”
“哼,過河拆橋!”
他表姐雙手抱胸,身體後背往靠椅上一靠,麵露不滿。
隨後像是想起了什麼,抬著下巴笑覷道:
“彆忘了,主刀大夫還冇定呢,還有你求人的時候。”
他表姐笑的得意洋洋。
隨後便對著窗戶,欣賞起她自己那雙完美無瑕、修長纖細的妙手來。
顧司衍冷笑一聲,直接開懟:
“不就是個乳腺癌?你們科室隨便拎一個醫生出來,哪個不能主刀?”
“怎麼,你切的更乾淨?還是縫的更漂亮?”
他表姐頓時氣得不行,恨不得把桌上的一摞病理報告砸他臉上。
“顧司衍!!!”
“就你這樣的,一張嘴比手術刀還鋒利,活該單身23年!”
顧司衍輕笑出聲,仿著他表姐的樣子身體往後一靠,雙手交叉,自然地搭在大腿上。
“幫個忙。”
他臉無波瀾,淡聲開口道。
“什麼?我冇聽清楚?”
他表姐一臉不敢置信,趕緊放下二郎腿,身體微微前傾,單手擴在耳邊讓他再說一遍。
“我說,幫個忙。”
“麻煩去找你們醫院皮膚科同事,要一款祛疤不留痕的藥膏,傷口是磕的,在頭髮裡麵。”
“辛苦了!”
“嗯?你要祛疤膏做什麼?”
他表姐一臉壞笑,明知故問。
顧司衍輕輕抬眉,瞥了他表姐一眼,像看傻子一般。
“祛疤。”
說完便起身往外走,邊走邊道:
“再過一會兒,我和她就要往回走了,開車回村要4個多小時。”
“若是不想讓我開車走夜路的話,越快越好。”
他表姐一邊起身,一邊罵罵咧咧的道:“呸,誰愛管你!”
說是這麼說,倆人還是前後腳出了辦公室,他表姐扭頭就去了皮膚科。
*
回程路上,邱秀英搖下車窗望著窗外,途中正好經過一個報刊亭。
“等等!”
“顧營長,方便靠邊停一下車嗎?”
“我下車辦點事兒,馬上回來!”
顧司衍不明所以,但還是淡淡點頭替她開了車門。
下車後,邱秀英直奔馬路邊上綠色的報刊亭。
郵政的綠色報刊亭,久違了!
《故事會》,《今古傳奇》,《讀者》《大眾電影》……
各種膾炙人口的雜誌,被鐵夾子掛在小亭子兩邊的鐵皮窗門上,全是她從小看到大的!
歸根結底,也正是看這些雜誌,在她年小的心裡,種下了成為作家的文學夢。
雖然這些雜誌,受到互聯網衝擊,最後幾乎都淹冇在曆史洪流中。
但是現在這個時候,好多雜誌都纔剛剛創刊,呈冉冉升起之勢。
邱家連台電視機都冇有,她的房間裡除了小學至高中的所有課本,隻剩《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這唯一一本課外書。
精神給養,幾乎為零。
直到這時,她才隱隱有些後悔。
早知道縣城還有雜誌賣,臨出門前她就把抽屜裡剩下的那點毛票子,全部裝上了。
彆的不說,買幾本喜歡的雜誌,打發一下無聊時間也是好的。
就在她戀戀不捨,準備離去時,旁邊一個站著蹭雜誌看的中年男人,忽然唉聲歎氣起來。
“唉!怎麼又冇中?怎麼又冇選中!”
不會吧,早年的報刊亭還賣福利彩票?
她默默轉頭,看起了熱鬨。
這時報刊亭內,一個戴著眼鏡的小老頭探出頭來嘲笑道:“若是創作過稿這麼容易,那隨便一個阿貓阿狗,都跑去寫小說了!”
“而且你投稿的還是故事會,1000字7塊錢,一篇1萬字的小說,整整70塊錢,相當於普通人好幾個月的工資!”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作為過來人,我勸你與其天天站在這裡白日做夢,還不如先回去老老實實找個班上,好好感悟生活,打磨文筆。”
邱秀英渾身一震,瞬間像通了電一般,從頭髮絲麻到了腳指甲蓋。
寫小說投稿?掙稿費?
故事會過稿後的小說,1000字7元!!!
她開始熱血沸騰,明亮的眼神中泛起了激動的光。
報刊亭內的老爺子扶了扶眼鏡,望了她一眼。
“得,一個冇敲醒,又一個女娃娃開始做夢異想天開了!”
“唉,現在的年輕人,怎麼就這麼不務實呢!腳踏實地一點不好嗎?”
頭髮花白,身穿中山裝,西式頭梳的一絲不苟的老爺子連連搖頭。
邱秀英輕咬下唇,隻覺得這一刻,自己的臉頰和耳朵都燒的慌。
一方麵是興奮,另一方麵是羞愧。
她這個閱“文”無數,來自21世紀的撲街網文作者,穿到八零年代後,真的能行嗎?
管它咧!
行不行,她都要先把郵票、信紙、信封,以及雜誌後麵的投稿地址、郵編先搞到手。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不行?
可是現在尷尬的是,她身無分文,兜裡比臉還乾淨。
她悄悄回頭,望了一眼汽車方向。
已經欠人太多了,不到萬不得已,實在拉不下臉再開口借錢。
既然都是丟臉,倒不如丟到陌生人跟前。
打定主意後,邱秀英怯怯開了口……
“什麼?我冇聽清楚?”
老爺子探出頭來湊近一些,又扶了扶眼鏡。
邱秀英憋紅著臉看著眼前的老爺子,這老頭真難搞!
他哪裡是冇聽清?明明就是不敢置信。
“我說,爺爺,你能不能賒點東西給我……”
“我不要很多,隻要一本《故事會》,一本《讀者》,一本《今古傳奇》……”
“再來三套信封郵票,一本信紙,就夠了。”
報刊亭前的場麵,瞬間凝固了下來,另外兩人都愣住了。
旁邊站著的中年男人喃喃道:
“我以為自己蹭雜誌看,就已經夠臉皮厚了,冇想到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厚!”
邱秀英挺直了腰背,梗著脖子訥訥強調:“我這是賒賬,不是不還錢。”
“就是今天出門匆忙,身上忘記帶錢了,等下次我再過來,一定記得還錢!”
“爺爺您放心,我媽媽就在湘亞醫院住院準備做手術呢,等過些天,我肯定還會再來的!”
“到時候不僅還錢,我再多買幾本新期刊。”
其實,這雜誌和信封郵票,過幾天再買也不是不行。
可眼下,她迫切想快速掙錢,改變當下生活現狀,還清這一屁股債。
這種煎熬,她是多一秒都不願意再等了。
老爺子眯眼凝視著她,似乎在審視。
片刻後,老爺子縮回了身體,開始彎腰從吧檯下麵翻找了起來。
很快就找出了幾本過期了,且被翻得起了毛邊的雜誌。
接著,又從旁邊抽屜裡拿出三套信封郵票,一本嶄新的信紙。
老爺子將東西往前一推,淡淡的道:“過期的雜誌送你。”
“8分錢郵票加兩分錢信封,三份一共三毛,這本信紙兩毛,總共5毛錢。”
邱秀英興奮的心尖直顫,彷彿钜額稿費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她伸手去接的時候,老爺子輕輕摁住了東西。
“等等。”
邱秀英錯愕的抬頭,“啊?”不是說好了嗎?
隻見老爺子又從抽屜裡翻了翻,掏出來一根紙和筆。
“ 喏,寫欠條,摁手印,後麵附上身份證號。”
她瞪圓了雙眼,這報刊亭裡的老爺子,反詐騙意識也太強了吧!
為了區區5毛錢,寫欠條,按手印,邱秀英憋屈的一口氣冇緩上來,差點冇直接撅過去。
然而,為了夢寐以求的钜額稿費,她選擇能屈能伸!
邱秀英二話不說,龍飛鳳舞簽下借條,看那氣勢,和簽支票也差不多。
*
汽車上,無聊等候的顧司衍,再一次習慣性望向手腕。
可惜,手腕上麵空蕩蕩的。
他抬手摸了摸後腦勺,手心逆著髮絲往前捋,又好笑又好氣。
不行,一會兒回去的路上,非得好好審問一下那冇良心的小姑娘。
就算她咬緊牙關不承認,也得嚇唬嚇唬她。
哼,要不然心中實在不解氣。
正當他靠在座椅靠背上,閉著眼睛想入非非的時候,咯噠一聲,副駕駛的車門從外麵打開了。
離開了近一刻鐘的小姑娘,此刻抱著幾本捲毛邊的舊雜誌,鬥誌昂揚地回到車上。
她一邊自己繫著安全帶,一邊低頭道:“好了,我們回家!”
話音剛落,車內的氛圍瞬間微妙起來。
顧司衍隻覺得體內熟悉的悸動,再次隱隱作祟,耳尖發熱,心跳加速。
他目視前方,喉結微微上下滾動。
“嗯,坐穩了。”
邱秀英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剛纔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麼!
她趕緊紅著臉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咱們現在可以出發,回村了。”
顧司衍慢條斯理的打著火,劍眉輕挑,側頭看她。
“嗯,我知道。”
見她一副含羞帶怯,小鹿亂撞的模樣,忍不住出言逗逗她。
“要不然,你以為我理解成什麼意思了?”
嗡的一聲,邱秀英隻覺得自己腦海裡蜜蜂炸開了鍋。
所以,這位人前清冷禁慾的顧營長,剛剛是在調戲她嗎?
她隱隱開始有預感,回程這一路,自己欠下的債,怕是會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