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素衣放開攙扶在沈昕娘胳膊上的手,矮身跪了下去,“婢子,婢子……”
沈昕娘緩緩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素衣。她想笑,可臉上僵硬,一個看似簡單的動作,她卻做不出。
她如今眼睛已經能視物,可身體並未康複,她需要一個心腹,一個可以貼心的照顧她飲食起居的人,來幫助她,攙扶她,一點點的讓身體也漸漸康複。
素衣是母親買來給她的丫鬟,又是陪她一直在吳興老家中過了這麼多年的人,此時自然是陪在她身邊最合適的人選。
可是……
沈昕娘緩緩抬頭,看著院中立著那恍如鶴立雞群的男子。
沈昕娘開口艱難,索性就不再開口。她麵無表情的越過跪在地上的素衣,繞過屏風,走進裡間。
不過是失了一個得力的丫鬟而已,不算什麼。她是不是“不全”,旁人不清楚,她自己還能不清楚麼?今日將她當傻子的人,他日必定要後悔。
素衣含著淚,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娘子,婢子走了,馮夫人一定會派旁的機靈丫頭來伺候娘子的!娘子……保重!”
素衣退出上房,來到齊王爺身邊。
齊王爺捏著兩隻大小均勻的羅漢頭核桃,輕笑著轉身,離開前看了馮老爺一眼,輕歎道:“馮家人,還挺有意思。”
說完,帶著隨從,和丫鬟素衣,大步離去。
馮老爺這才鬆了一口氣,“派幾個丫鬟過來,七郎還不快去前廳待客?”
馮夫人去安排前來伺候沈昕孃的丫鬟。
表姑娘上前,一雙美目,半含著淚,不勝羸弱嬌羞之狀,卻語氣堅強的安慰道:“表哥,莫生氣,姨母一定會安排旁的得體丫鬟前來伺候表……表嫂的!”
馮七郎聽得“表嫂”微微蹙眉,眼前閃現過的是門口那驚鴻一瞥,如玉般盈透淨白的麵容,娉婷婀娜的身形,並非像想象中一般貌醜駭人肮臟癡傻,反而美豔驚人。唯獨那一雙冇有眼白的眼睛,讓人看得膽寒。
“嗯,你也回自己院中吧,聽聞她也不懂什麼人情世故。你不必來向她行禮。”馮七郎說完,又往上房看了一眼,轉身而去。
表姑娘微微福身,目送表哥離開。
“娘子,咱們也回去吧?”表姑娘身邊的丫鬟低聲道。
表姑娘卻是轉身,看著上房,低聲道:“你瞧她是傻子麼?”
丫鬟微微一愣,“瞧著和正常人不同,可又不全像傻子……木木呆呆的,話也說不利索,應該是傻的吧?不過傻子不是都也很醜的麼?怎麼她……”
怎麼她那麼漂亮?
丫鬟冇說完,表姑娘也明白後頭的話,她麵上表情清冷下來,“表哥娶她是出於無奈,老太爺在世的時候定下的婚事,不娶不行。她若癡癡傻傻我也不會容不下她。可如今,她心智不全,卻麵容美妍,你冇瞧見表哥臨走的時候,往正房看那一眼,眼中還有關切之意!”
丫鬟聞言,眉頭微蹙,扶了表姑孃的手,低聲問道:“娘子的意思是?”
表姑娘歎了口氣,“自古紅顏惹禍,更何況是個癡傻的紅顏!表哥適才都因為她,險些得罪王爺!這樣的人,表哥身邊留不得!”
丫鬟神情一稟。
“你去做些事,內宅之事,表哥不便伸手,我自然應當幫著表哥掃除障礙!”表姑娘神色清冷的說著,抬腳離開沈昕孃的院子。
馮夫人往沈昕娘院中安排人的時候,馮家的下人都慌了起來。
適才被髮賣出去的仆婦乃是馮家的老人兒了,從馮家在汝南未來到京城的時候,就伺候在馮家。不過是因為得罪了那新婦,就閤家被賣了出去!豈是好伺候的?說不定一點不小心就得罪了她,今日那仆婦的下場,就是他日自家的下場了!
但凡有些關係的下人都開始走動起來,四處送禮,托關係,說什麼也不願被安排到沈昕孃的院子裡去。
最後被安排進院子的四個小丫鬟,皆是冇什麼依仗,家中也冇有人在主子麵前得臉的低等丫鬟。
“傻子會不會打人啊?”
“用不用伺候她拉尿?”
“先前伺候的人都被賣出去了,咱們還是彆往跟前湊了!”
被安排進來的四個小丫鬟聚在院中,有些恐懼的看著上房,神態緊張的竊竊私語。
沈昕娘睡了一覺,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清晨,昨日新婚之夜,馮七郎並未在新房中度過,絲毫不讓人意外。
讓人意外的是,沈昕娘忽覺自己左手手心有些灼熱。
她抬手看著手掌上的陰陽太極圖,原本是淺灰的顏色,如今卻濃重了幾分。灼熱之感,正是從這太極圖上發出的。
她扶著床邊起身,手上灼熱的感覺,讓她想要將手浸在冰涼的水中,才覺舒爽。
床頭恰好放著一碗白水,想來還是昨日素衣離開之前放在這裡的,如今早已涼透。
沈昕娘抬手將手浸在茶碗中。灼熱的左手手心果然舒適起來。
可讓她驚訝的情形也同時發生,茶碗中的白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減少,最後茶碗之中,滴水不剩,而她原本應該濕漉漉的手,卻也是乾爽的,冇有一絲水跡。
這陰陽太極圖,果然彆有用處,並非是醫治了她眼睛的真人隨手留下的印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