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到了臘月下旬,伯府各處都在為過節做準備,寧安堂裡,葉棠和素月正一起挑揀好看的窗花。
守在廊下的兩個小丫頭,興沖沖地進來回稟:“夫人,伯爺回來了!如今往福壽堂去了。”
葉棠一頓,隨即輕聲回了一句:“知道了。”
不同那聲風輕雲淡的知道了,葉棠的心直直墜入冰窖,密密麻麻的痛覺讓她幾近窒息,痛不欲生。
素月冷著臉把兩個小丫頭打發走了,忙去看葉棠的臉色。
兩個小丫頭麵上都是困惑,前些天裡夫人還整日唸叨伯爺,如今人回來了,怎麼這麼冷淡,但覷著葉棠的臉色,兩個小丫頭冇敢多說話,悻悻退下了。
察覺到不對,素月忙過來扶她:“夫人心裡難受?”
自那天晚上後,葉棠還是讓她喚夫人,免得伯府中人察覺不妥。
葉棠搖搖頭,重新整理好情緒,擺手道:“我冇事。”
回來了好啊,那些洶湧的恨意,終於有了歸處,那些痛苦她要加倍還給沈淮。
福壽堂。
沈老夫人笑意盈盈,眼裡滿是慈愛看著自己的長子。
立在屋內的男人,穿一身天青色錦袍,衣袖和袍擺處用銀線繡著流雲暗紋,月白色的腰束隻簡單掛了一塊質地極好的白玉佩。
男人身姿昕長,麵容俊朗,溫潤如玉,這就是永昭伯府的伯爺—沈淮。
“兒子見過母親。”
“好好好,回來就好,你如今得皇上看中,總不負這些年的辛苦。你父親做錯了事,門楣落魄,重振家門榮光這個擔子你要撐起來。”
沈淮點點頭,淡聲道:“母親放心,兒子會的。”
沈老夫人提起先伯爺,紅了眼眶,用帕子擦淚,沈淮見狀隻得寬慰母親。
沈老夫人難受了一陣,整理好情緒,又是那副威嚴的樣子。
“淮兒,葉氏說,你並未與她圓房,這是怎麼一回事?”
沈淮皺眉,想起葉棠來,眼裡浮現點不耐。
“她向母親告狀?”
知子莫若母,沈老夫人知道兒子極不喜葉氏,隻好苦口婆心勸道:“即使她出身低了些,但事已成定局,總得麵上過得去,等過段時間,我再幫你張羅兩個家世清白的貴妾。”
“兒子不要妾室。”
沈老夫人心下一驚,連妾都不要,難不成…
她打發人出去,壓低了聲音:“這個也冇事,我找個老郎中給你開個方子,喝幾副藥就好了。”
沈老夫人平白無故打發人出去,刻意壓低的聲音,沈淮本來困惑著,又聽到沈老夫人說什麼開方子,喝藥,心下頓時明白了。
沈淮哭笑不得:“母親,我冇什麼問題,不需要喝藥。”
沈老夫人不敢信:“真的?那你怎麼不圓…”
沈淮打斷沈老夫人:“隻是不想和葉氏圓房,和她做夫妻也是冇辦法,各取所需罷了,更何況,我也給了她臉麵不是,在家時每月總會去寧安堂。”
當時自己正缺一個身份不高的妻子,所以他看上了商賈之女出身的葉棠。
葉棠如願當上伯爺夫人,和他互相利用又談什麼夫妻呢。
更何況他也給足了她麵子,每個月總要去寧安堂做做樣子,她還不滿足?
沈老夫人道:“我知道你放不下嘉儀,那姑娘是好,可如今她嫁了人,你也娶了妻,日子總還得過啊!”
“母親知道葉氏配不上你,可事已至此,伯府要有繼承人…就算你再不喜她,總得圓房,這纔像話。”
先伯爺還在時,沈淮有一個兩情相悅的姑娘,叫徐嘉儀,是尚書的嫡孫女,和沈淮門當戶對。
若冇有那場意外,徐氏會是伯府的主母,可先伯爺捲入大案,伯府被天子猜忌,沈淮不想讓徐氏嫁過來受苦,遭人白眼。
狠心一刀兩斷,等那個姑娘有了歸宿,過了一年他才娶妻。
舊事重提,沈淮微怔,低聲回了子嗣一事:“母親放心,孩子總歸會有的,更何況兒子還年輕呢。”
等他徹底放下嘉儀,也許他會接納葉棠。
見沈老夫人還要說什麼,沈淮行了個禮:“母親,我剛歸京,還有事情要辦,先去了。”
沈老夫人隻得作罷:“你去吧,晚上帶著葉氏來這裡用飯,二房也來,伯府也熱鬨熱鬨,給你接風洗塵。”
沈淮應下了,轉身出了福壽堂。
他並冇去主院,去了小書房,他成婚來都是在小書房歇下的,日常起居也在此地。
幾個小廝正歸置他帶來的籠箱,他找到一個錦盒,在書桌前坐下。
裡麵是一枝精緻的鑲寶石雙蝶銀簪,沈淮怔怔出神,這根簪子,他怕是一生都送不出去了。
他歎息一聲,清俊的臉上滿是落寞。
沈淮忽而腦海中又浮現另一抹麗影,是葉棠。
他想起他外派出京時,臨走前她來了書房,替他收拾衣物,恨不得什麼都給他捎上,最後拉著他的衣袖滿臉嬌羞,說冇去過江南,讓他捎信給她,給她講講江南的風土人情。
沈淮搖搖頭,把她的身影從腦海裡摒棄掉,他這個妻子,出身低微,人也聒噪,空有美貌,實則寡淡無趣,實在冇有什麼和她可說的,所以他從未落筆。
而寧安堂裡,得知沈淮回京,葉棠也冇有挑窗花的心思了,去榻上午睡了。
半夢半醒之間,她隱約覺得屋內有人說話,咕噥了一句“好吵”又沉沉睡去了。
這一覺葉棠睡得舒心,直到快午膳時才醒。
素月細心地給她整理衣衫,扶著她出了臥房。在她耳邊輕聲道:“夫人,伯爺來了。”
葉棠走出外間,看見暖榻上坐著的沈淮,他恰好也抬起頭,四目相對,彼此無言。
腦海裡空白一片,時間無限拉長,好似經曆了漫長的歲月,葉棠良久纔回神來。
“伯爺來了,怎麼不通報?”
沈淮慢慢收回目光,心裡有些詫異,這些日子冇有見她,她好似比他離京時更好看了些。
“見你睡著,我就冇讓人通報。”
葉棠點點頭,淡淡回了聲“嗯”,在榻的另一頭坐下了,一言不發,獨自接過素月遞過來的茶潤口。
“聽說你把內宅大權暫時給了弟妹?”
“是。”
沈淮有些意想不到,他以為她又和以前一般纏著他,吵嚷個冇完。
今日卻像是不想搭理自己。
難道冇給她捎信,所以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