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姝許久未曾說話,王太醫恭敬的退下,棠微將安神丸放在熱水中化開,遞上前。
“你們先去門外候著吧。”晏姝接過,淡聲開口。
棠微一愣,殿下又要與謝公子共處一室……這、殿下未免太寵他了!
心裡默默想著,棠微恭敬的退出去。
一室寂靜,隻餘炭火燃燒的輕微響聲。
晏姝喂謝斂喝下安神藥便靜靜的坐在床榻邊。
謝斂昏睡的突然,倒下時還穿著她那件黑衣暗紋披風,宮婢們將他抬到床上卻未能近身替他解了披風。
戒心重是件好事,可他為何會對她偏偏冇有戒心呢?
晏姝猶疑著,手緩緩落在謝斂胸前,替他解了披風的繫帶。
披風大半都被他壓在身下,晏姝扶起他的身子想將其抽出來,卻不想這個動作好似驚動了他,少年眉心緊蹙,手驀地攥緊了身上的黑色披風,仿若至寶般緊緊抱在懷裡。
晏姝一愣,隨即扶著他躺好。
罷了。
抱著睡就抱著睡吧。
又過了一會兒,門外響起兩道“篤篤”聲,伴隨著棠微刻意壓低的嗓音,“殿下,時辰不早了,您該就寢了。”
晏姝起身準備離開,走出兩三步卻突然被一道阻力拉扯,她腳步一滯,回身看過去。
她的白色中衣衣角連著那件黑色披風被謝少年一同齊齊攥緊在手心。
晏姝幾不可察的勾了下唇角,清冷的麵容上冇有露出一絲不悅,反而覺得有趣。
又不是小孩子了,睡覺竟還喜歡攥著點東西。
她握住衣角,將其往回扯,不想剛抽動了一些,昏睡的少年反應劇烈,原本蒼白惹人憐惜的麵上露出讓人更加心疼的惶恐不安。
晏姝隻覺得她的衣袍被攥的更緊,少年嘴唇翕動,囈語聲又低又啞:
“不要……彆走……彆丟下我……”
晏姝清冷的目光在少年蒼白俊美的臉上和用力到發白的指尖遊離片刻,嗓音平靜,“棠微。”
“再去準備一床被褥,本宮今夜就歇在東偏殿。”
殿外好一會兒才響起棠微不敢置信的迴應聲,“……是,殿下。”
哪怕再震驚,長公主殿下的命令也無人敢置喙。
千佛殿的一應器具皆是最好的,東偏殿的床榻也僅僅隻比晏姝的寢殿裡的小上一些,睡下四個成年人也綽綽有餘。
晏姝在外側躺下,閉眼前又試了幾次要將衣角抽出來,無一例外,少年反應劇烈,麵上顯露出的不安惶恐好似是失去了什麼最重要的東西一般。
罷了。
閉上眼,晏姝靜心思索著明日的計劃,睡意漸漸襲來,呼吸逐漸平穩。
一室安靜,炭火悄悄燃著。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伸展的四肢又開始緩慢蜷縮起來,如古畫卷一般雋秀的眉眼透露著不安。似是感覺到了什麼讓他安心的氣息,少年朝著一處緩慢的挪過去,直到抱上一截溫熱且帶著熟悉清冷梅香的胳膊,他緊蹙的眉心才逐漸舒展。
晏姝眼皮幾不可察的顫了顫,卻未有下一步動作,任由他抱著。
……
翊坤宮的喧鬨幾乎維持了一整夜。
因一夜未眠,鳳貴妃一貫保養得宜的精緻麵容憔悴泛黃,眼底更是一片青黑。
小夏子的屍體早已被抬出了寢殿,鳳貴妃命宮人將寢殿來回清掃十幾遍,可仍覺得鼻間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腦海中那血淋淋的一幕更是揮之不去,她幾欲作嘔,恨的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