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汐看了看他,又看了眼跪在他旁邊的那個少年,而後便溫言道,“家母有事,還未歸府,我便代替家母而來。我聽聞家弟在學院與人發生了衝突,不知道,這事情的緣由經過,能否請李先生告知一二,若是家弟有錯在先,我也絕不會偏袒,可若不是,這懲罰的輕重也得先生來說。”
正垂首寫字的李先生聞言,頓了筆,這才抬頭看向筆直站在那裡的沈念汐。
少女麵容不俗,氣質也是溫婉,可是他卻透過那雙漆黑如墨玉的眼看見了溫婉的表現之下,是另一副模樣。
李先生搖了搖他手邊的鈴鐺,過了一會兒,沈念汐便聽見有人進來了。
來人也是做學子的裝扮,他朝李先生行了禮。
李先生便開口,“十安,你與這位沈小姐說說剛剛在你們學室裡發生的事。”
“是。”被叫做十安的少年便轉過身,與沈念汐把事情的原委經過,細細的為她道來。
“事情便是如此,周師弟先對沈師弟的姐姐出言不遜,沈師弟無法容忍,才動了手,而後,周師弟便發了怒,讓其他幾位師弟動手毆打的了沈師弟。”
少年的聲音清澈悅耳,敘事簡約明瞭,有條有理,不偏說任何一人。
沈念汐聽完,倒是笑了。
站在她麵前的少年,被眼前這幅美麗的畫麵給驚豔了,卻也隻是稍縱即逝。
沈念汐看著李先生,道:“我明白了,還是請李先生處理吧。”
李先生對麵前這個沉穩的少女,難得的露出了一個笑臉,然後開始說他的懲罰:“周杉佑,沈離歌,你們二人身為本院學生,觸犯了本院第一百二十三條院規,在學院當眾鬥毆,罰跑十圈,抄寫《大學》五遍,隻是此事,是由周杉佑事先挑起,用言語詆譭她人,不知禮教,加罰一篇《禮記》,與沈離歌與沈小姐當麵道歉。”
而後又看向一旁的沈離歌,“沈離歌動手,是為事出有因,不做另罰。”
沈離歌對這樣的懲罰倒是毫無異議,坦然認罰。
倒是周杉佑,臉被沈離歌打的厲害,而他現在不僅懲罰比沈離歌比多,還要當麵與他道歉!他是一萬個不敢。
想要開口鬨,卻在觸及到李先生那威嚴重重的眼神後,把話都給嚥了回去。
事情既然都已經處理完了,李先生便讓十安帶他們離開了,還交代了十安,一定要他親眼看著周杉佑當著所有人的麵,給沈離歌姐弟道歉。
沈念汐扶起沈離歌,一路往外走,跟在後麵的周杉佑一直捂著自己被揍成豬頭的臉,目光陰狠的看著走在前麵的兩人。
待出了李先生的院子,周杉佑便一個箭步上前,攔住了沈念汐姐弟。
“沈離歌!你不要以為先生偏袒著你,我就會給你道歉!做夢!”他不善的目光看了眼站在沈離歌身邊的沈念汐,嘲諷道:“沈二小姐在宮宴上技不如人,皇上都說了你該好、好、學、習,怎麼?事實還不讓人說了?”
沈離歌冷淡的眼神變了變,握緊了拳頭,卻被沈念汐暗暗安撫。
他鬆開手,那口氣卻是哽在喉間,目如寒簡的直盯著周杉佑。
周杉佑被他看的發毛,卻還是冷哼一聲,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沈念汐彎了彎唇,淡然道:“周小公子這話可就不對了。我有才無才,不知關你何事?我與你周小公子有什麼關係嗎?”
周杉佑被她的這番話給說的啞口無言,“你……你……尖牙利嘴!”
沈念汐淡淡看著他氣急敗壞,不惱不怒,“聖上提點於我,也是出於關心下臣之好意,怎麼這話到了你周小公子的嘴裡,就變了另一番味道?”
“我無才,是事實,旁人若是就事論事,我無所謂,可是周小公子你不是怎麼與我阿弟這麼說的。我阿弟向來對學習之外的事,不甚在意,若非你出言實在是不堪,他豈會對你動手?我阿弟打你,是他身為弟弟出於維護姐姐的責任,而你口出惡言辱冇於我,又是出什麼?總不能是嫉妒吧?”
後麵靜靜看著少女一言一語將周杉佑說的麵紅耳赤的顧十安,狹長的鳳眸裡染上興味。
沈離歌聽著沈念汐的這些話,哽在喉間的那口氣也突然散了。
自沈念汐進了學院,便一直有人關注著動靜。
有眼尖的學生看見他們從李先生院子出來了,便叫了同伴來一起圍觀。
再加上週杉佑說話的嗓門極大,把學院裡大部分的學生都給吸引了過來。
他們關注沈念汐的容貌,聽完她的話,才知道眼前美麗的少女就是那個宮宴上出名無才的相府沈二小姐。
他們惋惜如此美麗的少女隻是空有皮囊,卻又發現她也並非如傳言那般,無才無德。
單憑她說教周杉佑的那番話,也是聰明人。
一時間,他們望著神色淡然自若的少女,眼裡有了光。
尤其是一開始那個被沈念汐的美貌吸引而跌落手中筆的少年。
沈念汐看著被她說的臉色陰鷙的周杉佑,一點也不懼,這周杉佑被養歪了,仗著周家有個皇後撐腰,便胡亂而來。可是他哪裡知道,皇上已經對皇後與周家起了旁的心思。
瀲灩清明的眸子,暗光微閃,“周小公子,李先生罰你與我阿弟當眾道歉的事,你該遵守了吧?我一直聽人說能教養出皇後孃娘如此明事理,寬宏大度的荊國公府,是禮儀教養的大家,不知周小公子是否也是如皇後孃娘一般,是個寬容明理之人?”
這高帽戴的好。
若是周杉佑依舊拒不道歉,違背了李先生的意思,這是違背了師命,不尊師長,冇有絲毫容人之量。
在學院裡讀書的人不除了京城裡的一些有身份的人,這平民寒士也是有的。
這事到時候若是被傳了出去,怕是會連累荊國公府與宮中的皇後。
周杉佑惡狠狠的看著殺人不見血的沈念汐,心底已經將她淩遲了千遍萬遍。
他知道宮裡的訊息,皇上最近這些年,寵愛謝貴妃,冷落了他皇後姑姑,若是他再出事,怕是會讓皇帝更加不喜皇後。
被逼無奈之下,周杉佑向沈離歌低了頭,“沈離歌,之前的事,是本公子不對,本公子給你賠禮了!”
那說話的語氣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可是沈離歌纔不在意,“你該賠禮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我二姐。”
周杉佑咬牙,轉頭向沈念汐道了歉。
沈念汐坦然接受了,這歉道了,周杉佑便立刻大步離開。
其他人見了素來囂張跋扈的周杉佑被她一個弱女子給說的低了頭道歉,實在是驚訝,再看沈念汐的目光更加亮了。
鬨劇結束了,沈念汐向顧十安禮貌一笑,“有勞這位公子了。隻是我還有些話,想與家弟說,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顧十安微微一笑,“沈二小姐不必客氣,請。”
沈念汐與他道了謝,便拉著沈離歌往一處人冇人的角落去了。
冇了其他人,沈念汐也不端著了,抬手輕輕的碰了一下沈離歌下頜角的傷,秀眉皺了起來,“疼嗎?”
沈離歌冷淡著表情,頷了頷首。
“既然知道疼,你還那麼衝動和人家動手,是不是嫌自己皮厚,長得好看了?這要是破了相,以後我看你還怎麼找媳婦。”
沈念汐嘴上說的重,眼底的心疼都要化為實質流了出來。
沈離歌認真的看著她,說:“他不該說二姐你。”
他眼底的真誠和話語間裡對她維護,讓她一陣心暖。
看著他那清冷俊逸的麵容,她眼前又閃過了上一世他的慘貌。
垂下了眼簾,掩去眼底的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