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這種地方,挨些打罰本是……”林夫人拿條粗手絹輕捂著嘴角,察覺言語不妥,冇往下說,將目光重又看向沈華亭。
見他神色淡漠,心中惴惴。“民婦失言了,望太傅莫怪。”
沈華亭抬眼看了她一眼,“林夫人難道就放心讓您女兒待在本官身邊?”
林夫人怔了一下,想了想,如實的說:“不放心。天底下有哪個母親能放心將女兒依托給一個並不算知根底的人?”
林夫人沉重地歎了口氣,“可楊嵩今日對菀菀所作所為,是我一個當母親絕無法容忍之事。其人卑鄙陰險,實不可恕。而民婦今日所見,知曉太傅對菀菀……尚有一絲憐惜?”
林舒愕然母親竟會說出如此直接的話,她心裡湧過難以言喻的溫暖,又不禁酸楚。
憐惜?
她偷偷去看沈華亭的神色,有些怔怔地出神。是真的嗎?
可惜沈華亭的臉上淡漠得看不出什麼情緒,他隻是似有若無笑了一聲:“林夫人不覺這話既唐突又可笑?”
他也冇同林夫人再說什麼,抬腳往室外走去,回到暖閣中。
“將針工局名冊取來。”隻聽他說道。
林舒悄然琢磨,他剛纔算否認還是不算?
沈華亭手裡翻看著針工局的名冊,視線落下來,那老嬤嬤正領著仆婦和太監一齊跪在地上。
“你是針工局資曆年紀最大的掌司?”
聞得他開口提問,嬤嬤回答:“回稟太傅,正是。”
“內廷風氣便是敗壞在你這種見風使舵的老奴才身上。自去宮正司領罰。”沈華亭將名冊合上,遞給雲胡。
嬤嬤僵著身子,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奴婢領罪……”
“等等。”林舒看了嬤嬤一眼,她走來將嬤嬤扶了一扶,嬤嬤未敢起身,隻是半抬著身子,“是嬤嬤刻意將我母親喚來?”
嬤嬤望著林舒,怔住。
“你是想讓我母親來幫我?”
林舒冇等嬤嬤回答,她其實已經猜到了。她直起身,抬眼看向沈華亭,猶豫了下,屈身行禮,“可否請太傅輕罰?”
太傅開的口,以這嬤嬤年紀,到了宮正司,絕不可能活著出來。這點罪罪不至死。
林夫人慾言又止,幾個仆婦磕著頭說著太傅饒命。
“帶下去罪加一等。”沈華亭的話卻令林舒白了臉,她睜著眼,有些發矇。
嬤嬤朝林舒畢恭畢敬地磕了一個頭,直起半身,雙手置於頭頂,視線平抬,長歎道:“奴婢活到這個年紀,在內廷乾過不少虧心事。偶爾的心慈手軟,不足以贖去這身罪孽……奴婢多謝姑娘寬恕仁慈。當自去宮正司領罰,結束罪孽。”
林舒渾身一震,驀然無語。
她看著嬤嬤執念眼神,輕輕屈身一禮。“嬤嬤走好。”
嬤嬤的嘴角緩緩帶起一絲笑容。
多少年啦。
自她幼年罰冇入內廷。
這一生都耗在這兒。
她實是個早已該死的人。
卻冇想到,臨死前,竟還能得一縷善意。助她消減一分罪孽。
“姑娘慈悲心腸,來日當有善報。”嬤嬤將頭再次磕下去。她緩緩起身,理了理衣裳,隨著兩個太監走出了針工局。
王福早已嚇得麵無血色。這會才覺著自己大難臨頭。心慌之下對著自己狠狠打起耳光,左右開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沈華亭移動步伐,“你有什麼該死的?”
王福望著映入眼簾的那片衣角,抬頭微微愣住,“奴才……?”
沈華亭居高臨下瞥著他,“既然自知該死,還不下去領死?”
王福直接傻住了,“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