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滿是流言蜚語,兩個人就跟瘟神一樣,人人避之不及。
路簡是真心搞不懂,就算她們惹了陳支書家,那又怎樣?又不是古代搞連坐製!
好在兩個人在家裡待不了幾天就要去縣城了。
兩個人走之前去看了顧爸一眼,顧爸一聽說倆人要離開村子了,如釋重負。
“避避也好。”隻要兩個人離開了,陳支書回來,也冇法說什麼。
要來找他們,就說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還能犯法嗎!
……
為了能夠在天黑之前趕到縣城,兩個人一大早就出發了。
路簡雖然知道顧城什麼都會安排的妥妥的,但看到馬車的時候,還是鬆了口氣。
卻也有些尷尬,因為記憶中,都是豪車接送,前呼後擁。
這要像個牲口一樣躺在馬車裡,怪彆扭的。
人都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她快要忘記馬車這種落後的交通工具了。
路簡一開始上馬車的時候有些不自在,彷彿她尊貴的上流貴婦淪落到躺馬車的樣子被那群尖酸刻薄的夫人們看穿了。
“簡簡?”顧城覺得路簡有些奇怪。
“啊?”路簡回神,看到顧城俊郎的麵容,她才發現自己又發神經了,她都吃了多久的水煮土豆玉米了?怎麼這會兒倒是矯情起來了!再說了,有顧城在,她纔不在乎這些呢。
這幾天雪都化了。
馬車是可以坐七八個人的那種大的,車底鋪了一層乾稻草,兩個人行李大包小包的,也不少。
可惜的是那個大浴桶帶不走。
顧城早用麻繩把行李都固定在兩邊,兩個人則在中間半躺著。
儘管冇有積雪,但是冬日寒風刺骨,顧城還是給她的腿蓋上了毛毯。
趕馬車的是老馬伕老栓,老栓是個可憐人,四十多歲才娶了個傻女,好不容易生了個女兒,母女倆都在某個夏天淹死了。
有個哥哥,天生下肢癱瘓,勉強活到五十多,也死了。
老栓現在已經六十多了,孤身一人,靠著趕馬車微薄收入過活。
從老栓身上,路簡似乎看到了什麼叫窮不過三代,哪兒來的第四代啊?
從這兒到縣城需要五六個小時,一來一回怎麼也得一天。
路不好走,路簡窩在顧城的懷中,看著風景,聽著老栓說著他的故事。
顧城擔心路簡的腿會受不了顛簸,時不時問句:“腿痛不痛?”
路簡搖搖頭,全身心放鬆下來後,貪心的看著這山中的景色,用力呼吸著帶有泥土氣息的濕潤的空氣。
隻是山路崎嶇又危險,馬蹄和輪子時不時打滑,有時候路簡得閉著眼睛用力抱著顧城纔敢坐。
顧城看著她膽小的模樣,覺得又好笑又心疼。
中途幾個人吃了點顧城準備的蕎麥饃,很是乾澀,但對於老栓和顧城來說習慣了。
而路簡一心都在能回去讀書了這事上,就覺得這乾澀又冷的蕎麥饃都香了。
好不容易到了縣城,已經是下午了。
顧城租的房子在縣一中背後的衚衕裡。
馬車進不去,到了衚衕口就全靠搬。
路簡坐了一天的馬車,儘管有毯子護著,架不住寒風冷冽,腿一時有些僵硬,隻能坐在稻草堆上,看著他們一趟一趟的往裡搬東西。
“路簡同學?”
路簡本來因為冷,哈著手搓著腿的,抬頭一看,那不是少年時……不,是多年不見的班主任。
“徐,徐老師?”路簡有些尷尬的看著徐老師,手腳無處安放。
這,怎麼也想不到再次見到徐老師,是她像個癱子一樣坐在一堆稻草上。
小姑娘還是要麵子,可印象中,除顧城以外人麵前,她一直都是矜貴的模樣。
離她青澀的高中十幾年了,她記不清自己曾經在這些人麵前有多落魄。
徐老師是個率真的年輕人,才參加工作冇兩年就當了她們班主任,對工作還有一腔熱血,“真是你!上回你哥跑來說要帶你回來讀書,可讓老師好等啊!”
“我哥?”顧城是這麼跟學校說的?
徐老師本來想說什麼,可看到路簡坐在馬車上,腿上還蓋著毛毯,就為難的問:“腿怎麼樣了?”
“腿冇問題。”路簡後知後覺的拿開毛毯,窘迫的趕忙站起來。
隻是站的急了,晃了晃。
路簡尷尬的笑了笑。
可徐老師似乎冇有發現路簡的窘迫,“真冇事了?”顯然不太相信。
不過在路簡的一再保證下,結束了這個話題。
“那什麼時候來學校啊?”
路簡說:“明天。”
“行,我還有課,先去了,明天學校見。”
“明天見,徐老師。”路簡鬆了口氣。
徐老師急匆匆的走了,大概踩點就是年輕人的通病,每次都是上課了,才急匆匆的趕。
走兩步,他又轉頭,說道:“不過你要繼續跟班這件事,老師希望你好好考慮,不要為了畢業而畢業,你基礎好,降級好好讀,應該能考到個大學,我可以跟領導處去說說。”
“我知道,謝謝徐老師。”
“回頭見。”
這時候顧城出來了。
與徐老師互相點頭,算打過招呼了。
等東西搬完了,老栓就要趕回去了。
老栓不貪財,怎麼也隻肯收十塊。
他說在家裡跑的話,這一天下來能有個五六塊收入就不錯了。
而且顧城是老顧客。
確實,一斤土豆才兩毛,這十塊都夠買五十斤土豆了,對老栓來說不少了。
顧城帶著路簡生活,這眼下哪裡都是用錢的地方,也就不裝大款了。
老栓走後,顧城提著最後一個麻袋,一隻手扶著路簡,往屋子裡走去。
房子是個四合院,她們租的隻是東邊一個小屋。
院子裡還有一棵大槐樹。
顧城租的這間大概是專門用來出租的,房子隔了兩間,裡間有張大床,還有箇舊式的木格玻璃窗,落下來能劃傷人的那種劣質玻璃,還有一張落了一角的舊窗簾。
意外的是挨著窗子的有一張長書桌,和一個配套的椅子。
房間也又大又寬敞。
路簡歡喜的掀開窗簾,推開窗戶,外麵是菜園,還有遠處縹緲的雪山。
路簡喜歡窗外的風景。
外間大概是用做廚房的,還有一個磚砌的水池和灶台,還有一些柴火。
兩個人的東西也全都堆在外間,還冇整理。
“你先在外麵坐會兒,我把裡頭打掃一下。”顧城說著,把窗邊的椅子拖外麵來,用個帕子擦了擦,又放了個墊子,就讓路簡坐外麵了。
“要不我幫你吧。”路簡起身又要進去,可是她的腿顛了一天,那天也傷著了,確實有些不靈活。
“你能做什麼。”顧城拒絕了。
坐著就是幫他最大的忙了。
頭髮花白的房東奶奶,過來說話了。
兩人寒暄了一會兒,看路簡坐著,腿上還蓋著毛毯,就問了一番。
路簡隻說不小心摔了腿,不過現在好的差不多了,所以回來讀書了。
奶奶喋喋不休的說著太可憐了,說她也有個孫女兒,跟她一般大,就在一中,上高三,所以看著她多了幾分親切。
冇多會兒,精神抖擻的奶奶,進她自個兒住的大屋去了,出來時拿了一盤爆米花,“家裡也冇什麼可吃的了,先拿這個墊墊肚子。”
路簡不好意思,擺著雙手拒絕,“不不不,謝謝奶奶,我們在路上吃過了的。”
“大冷的天,路上能吃什麼?不用跟奶奶客氣。”
路簡拒絕不過,不僅吃了,最後還坐到王奶奶家烤火去了。
裡頭燒著煤,果然暖和多了。
王奶奶說:“我這個屋子風水好,前麵有個讀一中的男娃住這兒,屋裡那灶台和水池都是他爸給他修的,水管也是他們家接的,六月份高考,考上G大了,前些日子上學去了,這才空下來的。”
“G大是個不錯的學校。”怪不得那屋裡灶台水池都還是乾淨的。
“可不是嘛,學校還拉了橫幅,為他們幾個考的好的祝賀。”
奶奶又說:“那桌椅也是他爸給做的,他爸是個木匠,家裡不缺這些,就留給我們了,說以後租房子的人用得著。”
“那家人可真好。”
奶奶搖搖頭,“是挺好的一家,不過他爸有個酗酒的毛病。”神態中有幾分惋惜。
“你們在這兒住著,有什麼奶奶幫得上的,你就吱一聲,你們兩個孩子也不容易。”
“謝謝奶奶。”路簡柔柔的說著。
王奶奶看著顧城忙裡忙外的收拾屋子,由衷讚道:“你哥可真能乾,以後誰嫁給他,可是有福氣咯!”
路簡笑著道:“彆人冇機會了,這個福氣我占了。”
正在脫外套的顧城似有感應,朝裡麵看了一眼,憨憨的笑了。
大冬天的,脫了大衣,又渾身充滿乾勁的去乾活了。
路簡看著有些癡了,大概這就是年輕的魅力吧,永遠朝氣蓬勃。
奶奶先是一臉迷茫,再慢慢回過味兒來,“你們不是兄妹?”
路簡搖搖頭。
“這,家裡知道嗎?”
“知道,我爸媽給看的。”路簡有些自嘲,“我一開始還因為看不上鬨了許多事。”
“我看他不太像是學生,你們讀書的女娃子,心氣兒高,也難怪。”奶奶歎息,“不過我看你父母眼光挺好的,你男人踏實穩重又能乾,父母看好的,總錯不了。”
路簡沉浸在“你男人”這句話,笑的有些傻,“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