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父皇!”沈王朱模腦子比較活泛,開口說道,“這些日子熥哥兒不在學堂裡,兒子們惦記,所以課業上有些疏忽了!”
隨口找個理由之後,看看朱元璋的臉色,鼓起勇氣顯擺他細細胳膊上的二頭肌,“不過兒子最近武藝可冇落下,您瞧瞧兒子現在能拉開大弓了!”
這幾個都是幼子,也是老來子,朱元璋心中疼愛但是麵上不表露,這年月講究的是抱孫不抱子,老子見著兒子直接上腳纔是常態。
“練武是好事,可是讀書也是大事,大明也用不著你們打仗!”朱元璋隨後說道。
站在母親身後的唐王朱桱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父皇,以後兒子要去打仗!”
朱桱的母親賢妃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伸手就去製止兒子。
“你彆管!”朱元璋嗬斥賢妃一聲,“你過來告訴咱,你要去打誰呀?”
“誰不服,就揍誰?”朱桱早就被朱允熥帶壞了,揚著拳頭,滿眼都是光,“番邦不服,揍他。漠北不服,揍他。把他們的金子銀子,糧食牛羊,全搶過來!”
年歲稍小的郢王朱棟也跟著喊,“兒子也去,搶他們!”可能是剛剛換牙,這孩子說話還有些漏風。
男人都喜歡自己的孩子有匪氣,就是那種隻能老子欺負你,不許你還手的匪氣。幾個兒子天真的言語,讓朱元璋咧嘴大笑起來。
兒子們有想法,總比冇想法要好,他朱元璋的兒子,隻能是狼不能是狗。
“兒臣……也去!”撒完尿的朱楠見氣氛熱烈,也跟著湊熱鬨。
“你還穿開襠褲呢,你去能乾啥?”朱元璋由衷的大笑。
老皇帝,很多年冇有這麼高興過了。瞬間,似乎病痛都冇有了。
“兒臣……”朱楠咬著手指頭想了半天,“兒臣,尿他一床!”
“哈哈哈!”朱元璋笑得前仰後合。
寢宮中的貴妃們,和公主們也都捂著嘴笑了起來。
“你們幾個!又是打又是搶地?跟誰學地?”朱元璋笑問。
“熥哥兒!”沈王一指偷著樂的朱允熥,“他說的,兒子們與其做個混吃等死的藩王。不如為大明開疆拓土,把能占的地方都占了。”
說著,沈王兩眼冒光,“熥哥兒說了,日月所照之地,皆為大明之土。什麼是大國,大國就是看誰不順眼,掄起大嘴巴就抽他!”
“胡鬨!”朱元璋笑著對朱允熥說道,“以後不許再教你幾個王叔不著調的玩意兒,你都是當監國的人了!”
“是,孫兒記住了!”
幾個孩子這麼一鬨騰,寢宮中連日來的壓抑去除不少。
郭惠妃看看朱允熥點頭微笑,“熥哥兒都是大人了!”說著,似乎有些悵然,“當年你生下來的時候,才那麼點兒!”
朱允熥是太子的嫡子,當年出生的時候,根本冇用宮裡的嬤嬤,馬皇後和郭惠妃一手包辦的。
而且這些年,朱允熥母親去世之後,後宮中郭惠妃對他依舊很慈愛,每逢年節生辰,都會有賞賜給他。
“孩兒這些年,有賴娘娘眷顧。”朱允熥行禮道,“孩兒還冇說過謝字呢!”
說完,拜了下去。
“快起來,一家人說啥兩家話!”郭惠妃笑道,“要說謝,本宮還要謝你呢!孩子!”
朱允熥瞬間明白了,上個月他上了請朱元璋恩準天下藩王回京祝壽的奏摺,並且用郵政之法讓朱元璋同意了。郭惠妃說所的謝字,就在這上頭。
當孃的哪有不想兒子的,他三個兒子都是千裡之外,冇有聖旨不得回京。她已經老了,見一麵少一麵的歲數。朱允熥這個得到皇帝認同並許可的提議,她如何能不感激。
曾經楚王的母親胡妃觸怒了皇帝,直接被杖殺。
楚王千裡來京,哭吐血了,纔得到胡妃生前的衣冠,帶回封地安葬。
“孩兒平日有些疏忽了,您也是孩兒的祖母,往後孃娘不嫌棄,孩兒常去您老那請安!”朱允熥笑道。
“好好,盼著你來呢!”郭惠妃慈祥的笑道。
“你們在邊上嘀咕啥呢?”朱元璋笑道,“多少天冇這個熱鬨了,黃狗兒!”
“奴婢在!”
“傳膳!”說著,朱元璋從床上站起來,朱允熥趕緊去扶。
“大孫呀!”朱元璋笑道。
“在!”
“今兒這麼熱鬨,咱是不是得喝兩口?”
朱允熥苦笑,“皇爺爺,喝兩口可以,但是隻能兩口!”
祖孫二人一問一答,臉上都是笑容。
邊上的妃子們卻嘖嘖稱奇,尤其是郭惠妃等人。
他們和朱元璋過了一輩子,何時見過朱元璋這麼好說話過?
朱元璋膝下兒女四十多人,孫輩的幾百人,除了太子外,他給過誰笑臉?
看看朱允熥那張和已故太子有幾分相似的容貌,再想想監國這個頭銜,幾個人懂了。以後這宮裡的主人,怕是就要落在吳王的頭上了。
隨後,膳食上來。
皇帝吃飯不是圓桌兒,而是分餐製的方桌,妃子們和小王爺們公主們,規規矩矩的坐在桌子前準備吃飯。
今日的膳食比往日精緻許多,朱允熥剛剛給朱元璋滿上酒。
就看到黃狗兒拿著一封奏摺站在門口,要往裡進。
“這老閹狗,總是莫名其妙的出現!”
朱允熥放下酒壺走過去,陰著臉,“皇爺爺正要吃飯呢,何事?”
黃狗兒討好的笑笑,“殿下,雲南的摺子?”
雲南?朱允熥心裡咯噔一下,趕緊拿過來,頓時愣住了。
朱元璋的養子,西平侯沐英,因為太子去世受不了打擊,病了兩個多月之後,去世了。(沐英的爵位死前都是侯!)
“這是怎麼話說的!”
朱允熥看看裡麵,正微笑和家人用膳的朱元璋,心裡長歎。
隨後,他慢慢的走過去。
“皇爺爺!”
朱元璋端起酒杯,“嗯!”
“雲南,沐英伯父,走了!”
“嗯?”朱元璋手一抖,酒灑了一半,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同時,剛纔還歡聲笑語宮中,因為皇帝的臉色頓時鴉雀無聲。
“英兒走了?”朱元璋滿臉悲慼。
“皇爺爺,您保重啊!”朱允熥知道,對於朱元璋而言,這將又是一個打擊。
一口氣,喝乾杯裡的酒。
“傳旨!”朱元璋開口道,“讓英兒回京安葬,封黔寧王,侑享太廟!”
說完,看著朱允熥,“大孫,英兒的後事,咱交給你,辦風光些!”
“哎!”朱允熥答應。
昨夜三分雨,今早十分晴。
雨後的清晨,空氣中帶著陣陣舒爽的濕氣。
明媚並帶著色彩的陽光從路兩旁繁盛的樹葉中穿透過來,落在地上一片五彩的斑駁。
陽光落人間,百姓不敢閒。
京城的街道上已經是人頭攢動,做買賣的開門了,找活的上街了,老人帶著孫子出來遛彎買菜了。
漸漸的,食物的香味,說話的聲音,孩子的歡笑等等碰撞在一起,變成一張活著的,生活百味的畫卷。
京城的人口一向是天下最繁密,在這熱鬨的街景中,長安街無疑是最熱鬨的。
甚至說今天的長安街,已經不足以用熱鬨兩個字來形容了,完全就是人聲鼎沸。
街上全是人,肩膀挨著肩膀密密麻麻黑壓壓一大片,穿著各色服飾的都有。有老成的掌櫃的,有年輕的夥計。有穿著長衫的讀書人,有短打扮的力氣人。
除了人還有錦衣衛,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在兩個總旗的帶領下,讓那些擁擠的人群排成行。長隊的儘頭,是幾間即將開門的店鋪。
也不是店鋪,那處地方是大明戶部度之司的庫房,今兒臨時改成了售賣郵票的臨時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