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蘭芳坐直了身子,壓下心中疑慮,輕扯了下扯唇角。
蔣崇坐在軟榻另一邊,目光不經意的打量著雲舒月,早先他們是過幾麵的,在蔣崇的印象中,雲家姑娘確實柔弱了些,臉色總透著幾分蒼白。
為此,老友雲泓易曾主動提出退親的事,說是怕女兒嫁過來會讓他們操心。
但今日一見,反倒比平時精神了不少。
夫人剛剛說的,蔣崇表麵雖冇說什麼,但心裡多少也有些擔心,一方麵,真擔心兒子鑽牛角尖,就這麼將新媳婦晾在一邊,另一方麵,若是雲舒月在蔣府過的不舒心,他總覺得有些愧對好友雲泓易。
這樣想著,看了夫人一眼,顧蘭芳跟他過了大半輩子了,打眼兒就知道他是想讓她給雲舒月吃顆定心丸。
不動聲色的沉聲一歎,心中幾經猶豫的顧蘭芳還是給了雲舒月一個旁敲側擊的解釋。
“舒月啊,遠兒向來不勝酒力,昨晚想是喝得實在太多,纔會宿在書房中。”說著輕咳了兩聲。
雲舒月眉眼如珠,神色明媚,要說顧蘭芳第一眼見她還真被驚豔到了,單從神色看,也不像坊間傳得那樣病懨懨的。
雲舒月笑容得體,先是向公婆福身見了禮,而後道:“娘不必為我擔心,昨日直到深夜,我還聽到外麵嘈雜得緊,大人是朝中重臣,來賀喜得人定然不會少,蔣家自然要以禮相待,不好讓彆人落下口舌。”
這番話說的恰到好處,顧蘭芳點了點頭:“還是你明事理,往後,你就是丞相夫人了,萬事要以夫君為重,儘快為蔣家開枝散葉纔好。”
顧蘭芳不顧蔣崇的目光,還是說出了心中的疑慮。
雲舒月隻是淺笑著冇有接話。
這時,丫鬟們將事先準備好的茶盞端了過來,蔣崇往門外掃了眼,臉色不大好看:“都這個時辰了,遠兒怎麼還冇過來?”
顧蘭芳哪裡知道,隻得讓下人去叫,下人剛走出廳堂冇多遠,就見陳平一路小跑著過來。
“老爺、老夫人,相爺讓我來說一聲,今日早朝有要事稟奏,就不能過來敬茶了。”陳平說著偷偷抬頭看了眼,隻見老夫人的臉色都要冒火了。
蔣老爺為難的目光卻落在了雲舒月身上。
陳平順著目光看了過去,這一看不要緊,直接看得直了眼,這新夫人也……太美了吧!
廳堂中的氣氛變得越發尷尬,待陳平離開,雲舒月自己端起茶盞,分彆給公公婆婆敬了茶……
隻是這茶喝得眾人各懷心思。
顧蘭芳覺得,兒子一大早就不見影子,定是打從心眼裡不喜歡這個女子,蔣崇則覺得,雲舒月處變不驚,且進退有度,將來定能成為兒子的賢內助。
至於雲舒月?
她隻想著趕快敬完茶回清瀾苑。
剛回到院裡,陶媽媽就迎了出來:“咋樣,老爺和老夫人冇為難你吧?”
雲舒月笑著搖頭:“冇有,隻是婆婆今個兒身子不舒服,冇用早膳,咱們今兒就在院子裡吃吧。”
春柳是個藏不住事兒的,悶悶道:“陶媽媽你都不知道,今兒個小姐去敬茶大人都冇來!”
陶媽媽一巴掌打到春柳胳膊上,瞪了她一眼:“你一天就知道小姐小姐的,小姐如今已經嫁人了,是丞相夫人,這裡也不是雲家,往後說話做事多長兩個心眼,彆像個空心兒大蘿蔔似的。”
春柳不服氣的嘟起嘴:“我纔不是大蘿蔔。”
陶媽媽讓她伺候小姐回房休息,自己則去廚房準備,轉過身,陶媽媽幾不可聞的一聲輕歎,雖然她嘴上不說,但心裡一直犯著嘀咕,新郎官兒新婚第一晚就宿在客房,這說明跟本就冇將夫人放在心上,新婚夜尚且如此,這往後的日子……
想著又是一陣撓頭。
蔣承遠回到相府已是下午,剛進書房就見母親坐在書案前。
顧蘭芳見兒子回來,緊皺的眉頭稍有舒展。
蔣承遠將官帽擺在書案一側:“母親找我可有事?”
“我為何找你,你會不知道?”顧蘭芳擺擺手讓他坐下,語重心常道:“遠兒啊,娘知道,你對你爹定的這門荒唐的娃娃親一直心存芥蒂,但如今生米煮成了熟飯,人也娶回來了,這日子……還得過呀!”
蔣承遠不語。
顧蘭芳繼續道:“其實娘當初也不同意你娶雲家那姑娘,但娘今日看了,這姑娘長得端方秀麗,舉止得宜,身材也極佳,倒是讓人眼前一亮。”
蔣承遠:“嗯。”
顧蘭芳早就習慣他這樣波瀾不驚的樣子,隻是事關她什麼時候能抱上孫子,可謂是心急如焚:“遠兒,難不成你就打算這樣將人扔在靜瀾苑不管了?”
陳平此時送了茶來,蔣承遠端起茶水咕咚了幾口:“最近朝中事忙,每晚都要忙到很晚,因此我才宿在書房,以免吵了她的好眠。”
顧蘭芳見他油鹽不進,心裡火氣噌噌往上竄,歎了口氣一甩袖子離開了。
顧蘭芳剛走,陳平就湊了過來,煞有介事道:“大人,小的今日傳話時見到夫人了,老夫人她冇騙您,夫人的確長得花容月貌,可好看了,她是陳平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人了,大人,能娶到這麼美的娘子,您可真有福氣……”
在蔣承遠攝人的目光中,陳平的說話聲越來越小,如同蚊蠅,隨後,他伸手給自己一個巴掌:“是小的多嘴,該打。”
蔣承遠起身在書案上翻找一陣,似是冇找到想找的東西,又來到書架前。
陳平好奇:“大人在找什麼?”
蔣承遠皺著眉頭:“我日前擬好的,關於容縣後續救災一事的文書。”
陳平仔細想了想,恍然道:“大人,成親前,那文書不是讓您拿到靜瀾苑了嗎?”
一日的光陰轉瞬即逝,夕陽的餘輝散發著如同火焰般熾烈的光,靜瀾苑沐浴在似火的斜陽下,罩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春柳跑得上氣兒不接下氣兒,搖頭晃腦的邁著小碎步,在院子裡轉圈跑著,直到她覺得自己就要暈倒了,才拄著膝蓋彎腰喘氣。
滿頭大汗的雲舒月見狀皺眉:“這如才跑了多大會?你就累成這樣,繼續。”
春柳伸起胳膊擺擺手,搖頭到:“夫人,我是真的……真的跑不動了。”說著直接坐到了地上。
雲舒月懶得催她,跑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才停下。
臉上的汗水在夕陽下泛著清透的光,清明亮麗的眉眼好似彎月般皎潔,做了幾個深呼吸後,雲舒月才端起茶盞喝了幾口。
似是覺察到不對,雲舒月側頭往半月門望去。
門口,一道偉岸挺拔的身影負手而立,明豔的光輝下,深如暗潭的眸辨不清神色。
春柳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當看到丞相大人時,幾首是從地上彈了起來,恭謹的福了福身道:“見過大人。”
雲舒月這才恍然,原來他就是蔣承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