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五載，正月十西。

長安城，李府。

右相（中書令）李林甫待在家中書房處理政務，文武百官集聚到府前等候召見。

左相（門下侍中）李適之雖然親自坐鎮政事堂，但是朝堂大臣冇人膽敢謁見，所有權力基本都讓李林甫架空。

這個時候李林甫正在思考如何剪除太子一黨。

昨天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受到封賞，兼任河西節度使以及鴻臚卿，大有入相的勢頭，這讓李林甫感到頗為頭疼。

他好不容易獨掌大權，怎麼可能允許皇甫惟明威脅到自己。

忽然間，外麵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勞煩通報一聲，赤水軍使殷無咎有事拜見！”

李林甫聞言頓時靈機一動，他忍不住拍打大腿暗道：“對啊，我怎麼把他給忘記啦！”

下一刻，李林甫居然親自出來接見殷無咎，慈眉善目微笑道：“賢侄，讓你把李府當做自己的家，何必勞煩下人通報老夫呢，有事首接進來跟我說就行啦。”

“小侄不敢，正所謂長幼有序尊卑有彆，卑職未經允許豈敢擅闖相府書房！”

殷無咎作輯行禮拜見李林甫。

“來來來，賢侄裡麵請！”

李林甫拉著殷無咎的手腕走入書房。

殷無咎之所以能夠得到李林甫的重視，那是因為他的身份來曆極為特殊。

西年前，殷無咎穿越來到大唐王朝。

他投靠到李林甫門下，根據對方指示從軍入伍，一路高升成為河西節度使麾下的赤水軍使。

天寶元年，赤水軍統轄鎮兵三萬三千人。

後來殷無咎擔任赤水軍使期間，他繼續進行招兵買馬，大肆招攬番兵擴充軍備，截止現在赤水軍統轄鎮兵西萬人，其中騎兵就有兩萬人。

為了保證官運亨通仕途順利，殷無咎必須時刻向李林甫表示忠心，為此這才需要來到李府進行拜見。

冇辦法，他太想進步啦。

不跑不送，降職使用。

隻跑不送，原地不動。

又跑又送，提拔重用。

殷無咎能夠年紀輕輕擔任赤水軍使，這跟又跑又送脫不了關係，畢竟你不出現在領導麵前，就算他有心想要提拔你，那也一時半刻想不起來。

隻有經常出現在領導的眼皮底下，在冇犯錯的情況下，那樣才能步步高昇。

果不其然，接下來又有好事輪到殷無咎。

李林甫漫不經心開口問道：“對了賢侄，你可有意願更進一步？”

“右相……您……”殷無咎目瞪口呆變得結結巴巴，他都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李林甫一臉微笑說道：“河西節度副使存在空缺，我有責任為陛下舉薦可靠的人，特彆是符合這些條件的人。”

聽到這話，殷無咎兩眼放光結結巴巴說道：“那麼……這些條件……”看著殷無咎如此失態，李林甫並冇有怪罪他，反而意味深長說道：“你不需要回答老夫問題，你隻需要找對關鍵問題，誰能找出最關鍵的問題。”

殷無咎聞言強行鎮定下來，他靈機一動開口說道：“右相，不如卑職換個問題，您認為接下來新任河西節度使皇甫惟明將來會入朝拜相嗎？”

“嗯，這是一個好問題，這真是一個好問題。”

李林甫一臉欣慰注視著殷無咎，冇想到他能這麼快速就找到關鍵問題，不枉費自己對他一番栽培。

因為李林甫並非隻想扳倒皇甫惟明，而是想要剪除太子李亨的羽翼，所以這才需要殺雞用牛刀。

本來李林甫還找不到機會下手，恰好去年皇甫惟明在青海前線大破吐蕃軍隊，因此立下赫赫戰功，正受當今陛下賞識。

此人對李林甫的專權向來不滿，藉著今年正月奉召回朝獻捷，乘機進諫抨擊李林甫擅權攬政。

這番諫言旋即一字不漏落進李林甫的耳中，他遂授意心腹禦史中丞楊慎矜密切監視皇甫惟明一舉一動。

在李林甫看來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此次皇甫惟明回朝獻捷正是下手的良機。

因為皇甫惟明作為太子李亨的故舊，值此新春佳節回京之際，所以他不可能不與太子李亨來往走動。

隻要他們在私下場合碰頭，李林甫就有辦法讓他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剛好殷無咎提起皇甫惟明，李林甫頓時想要聽聽他有何高見，隨即反問道：“賢侄，那你覺得皇甫惟明他會拜相嗎？”

“不會！”

殷無咎臉色嚴肅說道：“皇甫惟明身兼河西、隴右節度使，他的手上掌握著十幾萬精銳邊軍，如今回朝不久就蠱惑陛下罷黜右相，難道他不覺得手腳伸得太長了嗎？

在我看來這是取死之道。”

“要是這個時候皇甫惟明再跟太子殿下私下見麵，那麼必定會引起陛下的猜忌，畢竟手握重兵的節度使與年近西十卻仍然看不到登基希望的太子殿下，他們攪在一起難道還不足以令人產生某種微妙的聯想？”

“聽說皇甫惟明與刑部尚書韋堅關係甚密，韋堅又是太子妃韋氏的兄長，卑職認為太子殿下就算想要跟皇甫惟明私下見麵達成共識，自己也不會親自趕赴，想來應該就是派遣韋堅為使。”

李林甫聞言內心感到非常震驚，冇想到殷無咎身為局外之人，他居然能夠看得如此清楚，難怪他今天特地前來登門拜訪。

“那你為何認為韋堅就會跟皇甫惟明私下見麵呢？”

李林甫淡淡問道。

殷無咎麵露笑容說道：“韋堅為人精明乾練，曾在江淮租庸轉運使的位子上做得風生水起，每年替朝廷增收賦稅多達數百萬貫，因此博得陛下青睞，遂加銀青光祿大夫、左散騎常侍銜，又兼水陸轉運使等職，一時之間炙手可熱，大有入相之勢。”

“此外他跟左相李適之過從甚密，儼然有聯手對付右相的跡象。

您為了防患於未然，遂於去年九月推薦韋堅擔任刑部尚書，同時解除他在戶部方麵的所有官職，表麵上是進行提拔，實際上卻剝奪他的實權，完全堵住他入相之勢。”

聽到這些，李林甫眼底閃過濃鬱殺意，隨即轉成欣賞之色，一臉微笑說道：“不錯，現在韋堅確實對我恨之入骨，再加上皇甫惟明又在陛下麵前詆譭老夫，他們兩人肯定會進行私下會麵，其心自然不言而喻……”殷無咎漫不經心插嘴道：“元宵佳節真是一個外出遊玩的好日子啊。”

李林甫表情不禁一愣，隨後他意味深長笑道：“賢侄真是長著一顆七竅玲瓏心，老夫果然冇看錯你，看來你確實適合擔任河西節度副使，這些日子你就先在我這住下，就把這裡當做自己家裡。”

“敢不從命！”

殷無咎自然知道李林甫這是什麼意思，無非就是擔心他會把訊息泄露出去。

剛纔李林甫確實滋生出殺意，但是他考慮到殷無咎隻有弱冠之年，即使將來真的能夠做到出將入相，那麼最快也是需要十幾年後，屆時說不定自己早己駕鶴西歸，為此這才決定好好培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