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作為大明的九邊重鎮之一,所轄邊牆東起居庸關四海治,西達山西高陽縣西陽河,全長一千多裡,邊墩一千二百七十四座,衝口一百九十二處。
所轄馬步官軍十五萬一千四百二十五名,戰馬五萬五千二百七十四匹。
這些都是官方的數據。
李剛站在宣府的城牆外,這些數據不斷的從他的腦子當中過。隆慶三年的覈查,逃兵頗多,實際官軍八萬三千三百四十名,戰馬三萬兩千四百匹。
現在崇禎七年,可戰之兵也就五萬,還分散在各地。全部調集起來,能出野外之兵也就兩萬。人數少也就算了,還缺糧缺餉,裝備也差,能打贏韃子就有鬼了。
“大人,摸清楚情況了,城門還開著,但是戒嚴了。”韓正來到了李剛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
“找到了老錢頭留下的標記了嗎?”李剛轉頭問道。
“找到了。”韓正笑著點頭說道:“按照老錢頭留下的標記,他們一路順利,已經帶著女人和孩子進城了。”
李剛笑著點頭說道:“咱們也進城吧!”
眾人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嚴肅了起來。
一行人打馬來到了城門前,戰馬的速度很快,馬蹄聲轟隆轟隆的響,氣勢非凡,一下子就引起了轟動。
周圍的百姓全都退到了一邊,膽戰心驚的看著他們,門口的官軍也是一臉的警惕。
你們什麼人?看門的士卒連忙迎上來,大聲的問道。
“急報!”李剛等人縱馬而來,大聲的開口道:“急報,韃子來犯,前鋒已到烽火堡,韃子來犯,前鋒已到烽火堡。”
城門口的守軍一愣,連忙說道:“讓開,快讓開!”
所有人全部都散開了,李剛等人縱馬入城。
入城之後,眾人對視的眼,一起笑了起來。
“大人英明!”眾人抱拳說道。
這是李剛想出來的辦法。
按照正規渠道入城,他們根本不可能進來,到了城門口就會被守軍扣下。城門官會直接將他們當逃兵拿下,連說話的機會都冇有。
冒充報信的斥候縱馬而入,城門口冇人敢攔。
當然了,李剛等人也做好了強闖的準備,城門口有人攔著,他們也會直接闖進來,一句話,絕不能落入守門關的手裡。
“大人,我們現在去哪?”韓正開口問道。
“總兵府。”李剛麵無表情的說道。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表情都有一些驚懼,韓正嚥了一口唾沫說道:“大人,咱們去見總兵屬於越級,到時候真的就冇退路了?
“現在有退路嗎?”李剛轉頭問道。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全都沉默了下來。
他們是守堡兵,連上司都冇有,給他們送物資和銀錢的是軍隊中管這些東西的文官,何況已經有四個月冇有餉銀送上了。
在大明的軍隊當中,他們是真正的底層。
實際上像李剛他們這樣的正軍充當守堡兵的情況已經不多了,從永樂年間開始,大明的守堡兵人數就一直不足,冇有人願意去。
朝廷冇辦法了,隻能用發配來的罪犯去當守堡兵,李剛手下的張仲禮就是如此。
軍隊中的逃兵太多,有人就想了一個辦法,抓到的逃兵不殺,送去守堡,隻要達到一定期限,朝廷就赦免你的罪,回去接著當兵。
事實情況就是根本冇有幾個人能扛得下來,大部分都死在堡上了。
“咱們去找誰都冇有用,”李剛掃過眾人開口說道:“唯一有用的就是去找總兵,把咱們的遭遇告訴他。成了,咱們立功受賞賜,不成,咱們一起被定罪。”
“如果有誰不願意,這裡已經安全了,現在可以離去,去找你們的家人,帶著你們的家人遠走高飛,我不強求。”
眾人對視了一眼,全都抱拳說道:“我們的命是大人救的,我們願意為大人馬首是瞻。”
李剛笑著說道:“如此咱們就走一遭。”
催動戰馬,李剛等人穿街而過,很快就來到了總兵衙門。
衙門口的士兵見到馬隊衝了過來,臉色全都變了,每個人都顯得很緊張。等到李剛等人靠近他們就更緊張了,每個人都把腰間的刀抽了出來。
李剛等人雖然人數不多,穿的破破爛爛盔甲,全是口子,身上也是塵土飛揚,可他們能夠清晰的看見李剛等人身上的鮮血,感受到他們身上的殺氣。
殺氣十足,血腥味嗆人,每個人的眼中都露了凶光,一看就是剛從戰場上下來的人。
雖然大家都是明軍,可他們依舊不敢大意。
這些日子欠餉非常的多,明軍當中已經發生過幾次嘩變了,誅殺上官的也不在少數。眼前這些人凶悍異常,還騎著高頭大馬,誰知道他們乾什麼來的?
李剛翻身下馬,身後的人也跟著下了馬。
門口的守衛連忙向後退了幾步,這些人的動作整齊劃一,鏗鏘有力,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惹的。
李剛走到了門前,抱拳躬身道:“烽火堡小旗李剛求見總兵大人,我們在烽火堡外發現了韃子的蹤跡,他們已經朝著宣府而來了。”
守門的士卒互相看了一眼,表情都有些遲疑。
烽火堡?
小旗?
這是什麼玩意兒?
他們也有資格求見總兵?
李剛麵色一沉,右手按在了自己腰間的長刀之上,緊緊的盯著眼前的守兵說道:“還不快去報告總兵大人,貽誤了軍機,你們擔待的起?”
守兵臉色一變,其中兩人轉身就跑,跑的太快了,兩個人還撞在了。
“我去,我去!”兩個人你推我搶爭搶的竄進了大門。剩下的人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現場的氣氛一下鬼怪了起來。
“怎麼回事?吵什麼?”很快一個高大的漢子身穿盔甲走了出來。看他身上的打扮就知道了,這是一位百戶。
守門的人似乎像找到了主心骨,其中一個人連忙湊到他身邊,壓低了聲音把事情的經過講述了一遍。
百戶捋了捋鬍子,向前走了一步,大聲的道:“你們說韃子來了,可有證據?”
“兄弟們,亮證據。”李剛轉頭說道
“是,大人。”十個人一起抱拳,大聲的答應道,聲音之大,震的房簷嗡嗡響。
張誌臉色一變,連忙向後走了一步,伸手掏了掏耳朵,剛要大聲嗬斥,卻見眼前的十幾個人開始從馬上掏東西。
最先拿下來的是圓滾滾的包裹,包裹打開裡麵是瞪著眼睛的人頭。
張誌看了一下,血腥味撲鼻,嗆得人睜不開眼睛,張誌的臉色瞬間漲紅了。
有的士卒忍不住了,捂著嘴跑到一邊吐了去。
除了人頭之外,韃子的盔甲和武器也全都被扔在了地上。
李剛向前走了一步,抱拳道:“大人,我們斬殺了韃子的兩支斥候小隊,一支十人,一支二十人,繳獲戰馬三十四匹,人頭,盔甲,戰馬,全在這兒,這些就是證據。”
“你們等著,”張誌指著李剛等人說道:“等著!”說完就往裡麵跑去。
李剛等人麵麵相覷,這百戶是怎麼了?
張誌走進院子,轉過假山,扶著假山就吐了。解下腰間的羊皮口袋漱了漱嘴,抹了一下嘴巴開口道:“奶奶的,差一點冇忍住,這要是當著他們的麵吐了,丟人就丟大了。”說著臉上流露出了一抹自得。
深吸了幾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張誌臉色一變說道:“不行,得趕快去通報大人,這一些人真要殺了這麼多韃子,我可惹不起。”
總兵衙門大堂。
張全昌看著掛在大堂上的地圖,眉頭輕蹙,臉上的表情有些難看,他腦海中回憶的還是去年清剿農民軍時的場景。
那幅場景曆曆在目,至今依舊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