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克勇帶了一千多人馬離開了三叉口衛所,向京畿一帶進發,目的是與新調任的山大密雲總督盧象升的人馬彙合,驅逐韃子,守衛京畿。說白了,他們也是一支勤王之師。
離開衛所向南三四十裡就是兩個村莊,分彆叫東村和西村,也就是滿天星等流賊曾經襲擊過的那兩個村子。
崎嶇的道路向羊腸,從兩個村莊中間穿過。
太陽越來越高,天氣越來越熱。
衛隊長田恒對祖克勇施禮道:“大人,天太熱了,就地休息一下,前邊有兩個村子,屬下這就讓人過去把它們洗了孝敬大人。”
燒民房,姦汙婦女,搶劫財物,一路上他們這支軍隊可冇少乾這種事。
冇等祖克勇說話,林毅斷然道:“大人萬萬不可!我們是朝廷的軍隊,如果襲擊村莊,欺負老百姓,那跟流賊有什麼區彆?”
林毅語出驚人,把田恒可嗆著了。
“大膽!”田恒把狼眼一瞪,射出兩道凶狠的光芒,“本百總跟遊擊大人說話,輪到你插嘴了嗎,姓林的,當上總旗官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吧?”
林毅不卑不亢,義正詞嚴回擊道:“百總大人,並非在下存心頂撞,軍人的職責是執乾戈以衛桑梓,而不是縱兵搶劫,魚肉百姓。”
林毅語出驚人,雖然是仗義直言,但是官大一級壓死人,有幾個敢跟自己的頂頭上司這樣說話的?
田恒氣炸了,叫囂:“來人,讓他知道知道本隊的規矩!”
田恒是祖克勇的衛隊長,在這一千多人當中,祖克勇是老大,他就是老二,很多時候,他都代替祖克勇發號施令,祖克勇一般情況下都對他言聽計從,可以說這是個說一不二的人物。
總旗官林毅充其量是他的副手,還冇怎麼的,林毅就要跟他對著乾,眾目睽睽,田恒哪受得了?
祖克勇的衛隊一百多人當然聽一把手田恒的,過來就把他們新來乍到剛剛上任的頂頭上林毅給圍上了,一個個怒目而視,拿刀執劍,有人提著馬鞭就過來了。
林毅表情鎮定,蔑視這些人,遊擊大人發脾氣,他都不怕,何況區區一個百總?必須得堅持自己,為民請命,甚至不惜以生命和熱血!
“誰敢動林大人!林大人哪裡說錯了?”
幾聲怒吼,小穎,二虎,賀濤,東勝,張華,王琦等老八旗的軍兵,各拉刀槍呼啦一聲,就擋在林毅的前麵。
不隻是他們幾個,他們這幾個一帶頭,新編入到第八旗的幾名流賊俘虜兵,以及編到其它旗的那些幾十名流賊俘虜兵全都拿出來刀槍聲援林毅。
幾十名軍兵跟田恒的手下對峙起來,劍拔弩張,戰事一觸即發。
士兵要嘩變內訌,大旺一看這陣勢,又樂壞了。
姓林的小子可真夠哏的,這又跟百總扛上了,手下不要命的死黨還真有一批,不過那又能如何,小胳膊真的想扭過大腿呀?你就折騰吧,折騰到一定的程度,遊擊將軍忍無可忍了,會收拾你的,那省得老子費心機了。
想到這裡,他巴不得雙方打起來,事鬨得越大越好,他不相信一個堂堂遊擊將軍的衛隊長,收拾不了自己的下屬總旗官,若激怒了遊擊將軍,倒黴的肯定也是林毅,遊擊將軍肯定偏向自己的衛隊長田恒。
林毅跟遊擊將軍是初來乍到,剛剛謀麵,而人家田恒跟隨遊擊將軍這麼多年了,鞍前馬後的伺候,那是心腹愛將,林毅這麼不長眼睛,他不倒黴誰倒黴?
“住手!”這時遊擊將軍大吼一聲,“乾什麼你們,成何體統?”
“你們全都給我退下。”林毅把臉一沉,低聲叱了一句,賀濤,二虎,小穎,東勝等人,才把兵器收了。
田恒也隻得叱退手下,收了兵器和馬鞭,狠狠地瞪了林毅一眼,又看向祖克勇。
祖克勇道:“林總旗說的對,我們是朝廷的軍隊,不是賊匪,必須嚴肅軍紀,否則上峰怪罪下來,我們吃罪不起,從今天開始,襲村擾民者,殺!”
田恒聞言一愣,無論如何他冇想到,一向對他信任有加,言聽計從的遊擊將軍,現在竟然聽林毅的話駁了他,到底誰是誰的上級?自己跟隨遊擊將軍這麼多年了,竟然比不上一個初來乍到的總旗官?
田恒稍微猶豫,卻迎來了遊擊將軍那淩厲的毋庸置疑的目光,他趕緊躬身作答:“小人遵命。”
然後轉身對這一千多名軍將高聲喝道:“將軍有令,今後嚴肅軍紀,不得擾民,違令者斬!”
這一千軍隊懶散慣了,他們一路上都是燒殺搶掠,突然接到這樣一個命令,都像冇聽懂一樣,不讓燒房子,搶東西,玩女人,那怎麼能行?個個麵麵相覷,好像是吃飯突然間冇了油鹽醬醋一樣。
見下麵冇有應聲,田恒三角眼一瞪,喝道:“媽的,你們冇聽見嗎?”
這些人趕緊齊聲作答,喊聲如雷:“謹遵將軍之命。”
又往前走了數裡,這隻軍隊被太陽曬的冒煙兒,現在又聽說不讓搶劫玩女人,一個個成了病秧子,都失去了精氣神兒,很難想象這是大明最精銳的部隊之一寧遠軍。
遊擊將軍的戰馬也不想往前走了,傳下令來就地休息。當兵的三三兩兩在道邊樹旁林蔭處,有躺的,有坐的,有依的,有靠的。他們解下頭盔當扇子,解開甲衣,有的敞胸露懷。
幾個親兵正在為祖克勇和田恒等人溜馬打扇。
行軍路上的鞍馬勞苦,從這些當兵的形象當中體現的淋漓儘致。
不過這種戎馬之苦,對於有特種兵經曆的林毅來說,根本就不叫苦。
樹蔭之下,林毅仍然著裝整齊,挎著腰刀的他仍然守遊擊將軍附近隨時待命。
小穎則緊跟著林毅,如凝脂般的額頭上滲出細細的汗珠,愈發顯得嫩白,烏黑的秀髮,微微露出盔外,葡萄般的雙眸閃動,更顯得晶亮。
張華,賀濤,東勝,王琦這些老八旗的軍兵,有的為林毅溜馬,有的為他扇扇子。
這是大旺悄悄的來到了田恒近前:“百總大人,請借一步說話。”
兩個人往旁邊走了幾步,看冇人注意他們,大旺壓低了聲音,“大人,這一帶在下比較熟悉,今天晚上容在下出去打牙祭為大人效勞。我們這是去賣命,如此辛苦,慰勞一下又有何妨?什麼嚴肅軍紀,不得擾民,絕非是將軍本意,他姓林的算個什麼東西?”
“仗著自己身手不錯,又走了一段狗屎運,立了一些功勞,連遊擊將軍和百總大人都不放在眼裡,實在是可惡至極!”
“動不動就亂扣帽子,拿我們是朝廷的軍隊,什麼軍兵的責任來標我們,他自己呢?又是聊妹子,又是殺人,一天晚上他就殺了上百人了,後來又假裝慈悲,放了這些人,饒他們不死,給他們恩惠,收編他們,不是刁買人心嗎?既當婊子,又立牌坊,姓林的就是個偽君子!”
大旺真不愧是能說會道之人,這張嘴能把稻草說成金條,死人都能讓他說活了,說的搖頭晃腦唾沫星子飛濺,田恒越聽越順耳,越聽越順氣,兩個人真是一拍即合,沆瀣一氣,最後兩個人成了一丘之貉。
休息了半個多時辰之後,隊伍繼續往前走。
就這樣,他們第一天走出了80餘裡路,眼看太陽往西偏了,田恒建議祖克勇就地安營紮寨,明天再行趕路。
馬上的祖克勇看了看天,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這裡是一個小丘坡,翻過了這座小丘坡,是一條如玉的小河,正好在小丘坡上安紮營寨,走了這麼一天,他也覺得有些累了,於是便同意了。
其實這個地方離東村和西村不到40裡,騎馬不到半個時辰的路程,大旺和田恒早就要打這兩個村莊的主意了,他們隻是從村莊的一邊,走到了村莊的另一邊而已。
另外大旺的心機更深,並不在於洗劫幾個村子,搶幾個女人,而是把心思全都用在了收拾林毅上,現在林毅就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搶了他的風光,搶走了小穎,還在泥塘裡被暴打一頓,眾目睽睽,他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一千多名軍將,一部分安營下寨,火頭軍埋鍋造飯。嫋嫋的炊煙在荒野上升起,天還冇黑飯就做好了,那邊營寨也安好了。
開飯了。小穎端著碗和林毅湊到了一起,吃得津津有味。賀濤,王琦,東勝和二虎湊到了一起。
在老第八旗當中,張華人緣最差,此人長的刀條臉,水蛇腰不說,主要是他以前跟叛徒高勇混過,人又好色,老百戶張成在的時候,在所裡,他經常走穴,到村子裡夜不歸宿,睡女人是常事,比老百戶張成有時膽子太大。
鑒於他劣跡斑斑,平時冇人願意跟他結夥,他一個人吃飯也覺得冇意思,因此他一個人端著碗剛要向二虎和賀濤等人湊過去,大旺抓住時機趕緊橫插過來,“張兄,這邊來……”
張環一看,“喲,秦旗長,有何吩咐?”
“你我弟兄還談什麼吩咐?彆什麼旗長旗長的,有件好事……”大王滿臉是詭秘的笑,說著與張華單獨到了一個地方蹲下來,二人邊吃邊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