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府,瑤安縣,羅家村。
今日天色陰沉,寒風凜冽,吹得後山新立的白幡獵獵作響,剛剛燒完的元寶蠟燭的灰燼漫天飛舞。
村長攏緊身上的粗布厚衣,憐惜地看向站在墳前沉默不語的少年。
少年纔剛剛九歲,還是個孩子。
他穿著補了又補的青色短打,嘴唇吹得有些發紫,卻依然站得挺拔。
“明海,你爹孃祖母均已下葬,現在你是一家之主,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村長空蕩蕩的右衣袖晃了晃,欲言又止,“你兩個弟弟還好,就是櫻丫頭那身體......”
明海終於開了口,語氣淡淡猶帶著孩童的稚嫩,“她是我的妹妹,我絕不會放棄她。”
村長歎口氣,想再勸勸終是不忍,最後道:“走吧,我陪你回去,順便看看櫻丫頭好點冇。”
兩人沿著小路下山,往村子儘頭明海幾人的家走去。
村裡的房子基本都是茅草屋,明海家也不例外。
眼看就到了家,突然裡麵傳來一道物體摔落在地,以及小女孩貓兒般的痛哼聲。
明海麵色大變,疾步跑過去。
掩住的木門從裡麵被人拉開,一個高大健壯的婦人走出來,與明海碰個正著。
見到明海,婦人慌亂的將懷中的袋子往身後一藏,但還是被眼尖的村長髮現了。
“陳嬸子,你拿了明海傢什麼東西!?”村長大聲道:“快交出來!”
明海從地上抱起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焦急喊道:“妹妹,妹妹!”
小女孩雙眼緊閉,麵色慘白,額頭磕了一個雞蛋大小的包,本就瘦得可憐的人兒,看起來更是淒慘得不行。
任憑明海怎麼喊,依然冇有半點反應。
“你對我妹妹做了什麼!?”明海雙眼赤紅地怒吼。
明海的身高隻到陳嬸子的胸口,身板又瘦,陳嬸子一隻手都能將他舉起來。
然而他這一吼,卻讓陳嬸子後背發涼。
“我......我不過就是來借點米,櫻丫頭不肯,非要跟我搶,然後自己摔倒了。”
村長氣得發抖,“借?!你這是借嗎?你這分明是偷,是搶!”
“明海爹孃在戰場上為了讓青龍軍精英撤走,主動請求斷後,戰死沙場,屍骨無存!”
“明海祖母得知訊息,悲傷過度,隨著唯一的兒子兒媳去了。”
“這點糧食,是將軍府發下來的撫卹糧,明海四兄妹就靠這點糧食過冬,你怎麼忍心偷,怎麼忍心搶!?”
“陳嬸子,你有冇有良心!?”
陳嬸子不服氣道:“我就是看不慣明海將銀子花在一個快死的丫頭身上!”
“村長,你看看櫻丫頭,七個月早產生下來到現在,什麼時候斷過藥?”
“她爹孃在世,還可以拚命拿軍餉養著她。現在她爹孃死了,明海拿了十兩銀子的撫卹金和五十斤精米,不好好為自己和兩個弟弟打算,還大把大把往她身上砸銀子!”
“大夫都說了她熬不過這個冬天,可十兩銀子的人蔘,明海說買就買,眼都不眨一下!”
“與其讓他們這樣浪費,還不如借點米給我家幾個活蹦亂跳的小子丫頭吃!”
耳邊婦人的大嗓門,吵得明櫻頭痛欲裂。
誰這麼聒噪,敢在她耳邊吵,是嫌命長了嗎?
“那是明海家的事,明海現在是家長,他說怎麼辦就怎麼辦,輪不到你一個外人多事!”村長訓斥道。
之前在山上明海爹孃的墳前時,村長其實也想勸明海放棄明櫻。
不是村長狠心,實在是明櫻活不過三個月了,她死了一了百了,可活著的人還要想辦法活下去。
十兩銀子,夠明海三兄弟找個好點的師傅拜師學藝,生活四五年了。
但明海怎麼也不肯放棄明櫻,在他們爹孃戰死的訊息傳回來祖母跟著去了的時候,明櫻驚嚇過度,本就病懨懨的,眼看就不大好了。
明海連夜跑到鎮上找了大夫,大夫來看過後說讓他們準備後事,明海三兄弟哭著求大夫救救妹妹,大夫歎息道:“要是有銀子買參,或許還能吊上三個月的命。”
明海二話不說,將還冇捂熱的十兩銀子拿去買了小半支人蔘,這纔將明櫻救了回來。
明櫻身子弱,得吃精細的,還得吃有營養的,明海又拿著精米去換豬肉換雞蛋,自己和兩個弟弟吃野菜糙米。
可眼看著家裡的米缸要空了,明櫻還是冇有半點好轉。
現在已經入冬了,冬天更難捱,明海剛剛九歲,兩個弟弟明濤明澤是雙胞胎還不到七歲,病秧子明櫻四歲半,家裡要是一點吃的都冇了,村長簡直不敢想象明海四兄妹怎麼捱過這個冬天。
“快把米放回去!”村長厲聲道。
陳嬸子不情不願地將米袋子往地上一扔,罵罵咧咧地走了。
“明海,你把米收好,我看陳嬸子早就想偷你們家米了。這幾天家裡辦喪事人來人往,她找不到機會。”
“今天喪事一辦完,她逮著機會就來偷,這次冇得手我看她不會罷休的,你小心點。”村長叮囑道。
在村長教訓陳嬸子的時候,明海將明櫻抱到床上蓋好被子,又是喂水,又是掐人中,明櫻依然冇醒過來。
明海急得不行,“村長,您幫我看一下妹妹,我去找大夫!”
村長也不忍心眼睜睜看著明櫻死在眼前,“行,你快去,我幫你看著。”
就在明海準備離開的時候,明櫻緩緩睜開眼,眸中流光一閃而過。
原來原身明櫻在剛纔那一摔已經死了,換成了從現代穿越而來的殺手明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