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怒,換一個人,怕是要嚇得匍匐在地,溫行之卻始終淡然處之。
他撩起衣襬屈膝跪下,脊背卻仍聽挺得筆直,麵上神色恭敬卻不驚慌:“臣不敢,隻是過去之事並非否認便不存在。皇上乃明君,自能明辨是非。”
季璟微眯起眼眸,望向他的目光沉沉,半晌後薄唇微啟:“誰告訴你朕是明君?”
說完,他扯著宋瑾言的手腕,轉身前道:“留下入宮令牌,再有下次,彆怪朕不客氣!”
季璟的步伐太大,宋瑾言被他拉扯得有些踉蹌,她擔憂地回頭,卻看到溫行之唇邊那抹安撫的笑。
雨幕下月白色的身影依舊跪著,良久才緩緩站了起來。
溫行之素來愛潔,白狐披風既染了汙泥,按照他往常的性子,自是不會再用。
但這次他卻動作溫柔、珍而重之的將它撿起,隻因這是那人用過的。
許多年後,溫行之早已垂垂老矣,但看著麵前的白狐披風,腦海裡依舊清晰地記得那年冬天雨夜裡少女倔強而悲傷的臉,以及猝不及防攬入懷中的溫暖。
砰地一聲門被重重關上,李德元捂著差點被撞到的鼻子後退了一步,聽著門裡麵傳來的爭執,不由在心裡為宋瑾言點了一根蠟燭。
他揮手讓一旁的奴才退下,雙手交疊在腰間,又恢複那副眼觀鼻鼻觀心的狀態。
季璟壓抑著怒氣:“你為何深夜在宮道逗留?”
“散步。”
宋瑾言語氣冷淡。
“散步?”
他嗤笑一聲,還是冇能忍下心裡的酸意:“是真的隻是散步,還是早已與人有約?”
宋瑾言抬眸望向他:“皇上是什麼意思?”
季璟抿緊嘴唇,垂在桌麵下的手攥緊,片刻後才冷冷道:“以後離他遠一點!”
宋瑾言剛被雨淋了濕透,渾身冷得發抖,並不想和他起爭執:“皇上的話如果說完了,奴婢就退下了。”
“站住!”
她轉身想走,卻被季璟捏住手腕扯了回來,一個踉蹌倒在了地上。
季璟見狀,下意識伸出手,思及雨幕裡她窩在溫行之懷裡的樣子,伸出的手又不著痕跡的收回。
“剛纔怎不見你這麼急著走?怎麼,朕就那麼讓你厭惡,是嗎?”
一晚上大起大落的情緒起伏,加上淋了雨,宋瑾言身體本就難受,軟倒在地上隻覺頭一陣暈眩。
內心深處的那股委屈不知為何突然有些壓抑不住。
她冷冷地反問:“皇上是以什麼身份來質問奴婢呢?”
季璟一哽,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宋瑾言見狀自嘲地笑道:“如皇上所言,奴婢不過是個床榻上的玩意兒,一個床榻上的玩意兒,也值得皇上如此大動肝火?”
季璟被堵的一口氣悶在胸口,狹長的鳳眸泛著冷意,說出的話如刀子般割裂宋瑾言的心:“你說的對,為你動氣,確實不值得。”
說完,拂袖出了屋子,宋瑾言恍惚間聽見李德元高聲道:“皇上擺駕長樂宮---”
她的指甲掐入掌心,疼痛讓她的腦子清醒了些。
“姑姑...我扶您起來。”
雙喜看見宋瑾言渾身濕透地坐在地上心疼得不行。
“您怎麼跟皇上吵架了,前陣子不是還好好的嗎?”
宋瑾言冇有回答的,隻是語氣虛弱的道:“扶我回偏殿吧。”
第二日早晨,宋瑾言照例卯時到了主殿伺候,卻被告知皇上一晚上冇回來,宿在了長樂宮。
原以為自己已不會在意,心臟卻還是不自主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