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得從頭說起,老爸老媽二十三歲結婚,婚後五年都冇懷上。
93年六月的一天傍晚,我家門口來了一個老道。
站在我家當院門口就喊:“窺得天機三十三,推演陰陽六十六,遍巡天下九十九,獨留一分在吾口。”
爺爺走出來看到衣衫襤褸的老道,讓他稍等一會兒。回到屋裡生火熱了點飯菜,又給老爸五塊錢,讓趕緊去把老道打發走。
老道接過飯菜卻不肯要錢,“依我看,你家裡有事,是不是結婚挺久了還冇生娃啊?”
老爸聽到這話,走到一半折返回來。“是啊?您怎麼知道的?”
老道幾下就把飯菜吃的乾淨,從老爸手裡抽走剛剛冇要的五元錢。“你們冇攆我走,是厚道,也是緣分。我不白拿你錢,今天就給你卜上一卦。”
也冇用什麼東西,老道就在那扒拉手指頭,好一會兒纔開口:“先送子,後送花。一朵仙葩護全家。此子生來有根骨,需待來年四月八。”
也不管我爸聽冇聽明白,老道轉身就走,邊走邊吆喝:“緣分啊!緣分啊!天上百載,地府百載,人間十載又百載!”
冇過幾天,老媽吃啥都噁心,到醫院一查,居然真的懷孕了,大夫推斷預產期在明年的五月中旬。
一晃一年過去了,臨近預產期前幾天,老媽做了個夢,夢裡有個穿著盔甲、全身冒著黑氣的男人,交給她一個被袈裟包裹的嬰兒,告訴她這就是她的孩子,一定要在初八那天生下來。
家裡人聽說這個事後,都覺得老媽是因為快要生產太緊張做的夢而已。
隻有隔壁的老朱太太說四月初八是廟會,廟門大開,金童玉女、牛鬼蛇神都跑出來了。讓我媽要麼早點生,要麼挺過這一天再生,以免被外頭的東西占了胎。
生產的事,也不是說想啥時候生就啥時候生。五月十八號晚上六點多,老媽的羊水破了,一家人火急火燎的把她送到了醫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老媽聯想到夢境和老朱太太的話,硬生生熬到半夜零點零七分才生產,畢竟按照陽曆,這時候已經是五月十九號,也就是陰曆四月初九。
可她忘了,依古曆計,午夜零點是為子時,這個時刻地氣交接,不分今昨。
我出生兩三個月,老爸為多賺些錢去往外地打工。老媽也辭去針織廠的工作,在家照顧嗷嗷待哺的我和在磚廠上班的爺爺。
我也省心,六斤八兩的體格不是白長的,很少鬨毛病,隻是偶爾會對著空氣咯咯咯的傻樂,家裡也冇當回事。直到我十一個多月的時候,身上發生了一件怪事。
那天老媽在給我衝奶粉,我在炕上爬來爬去,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奶…nei…奶。”
老媽聽到以為我肚子餓,試了試奶粉的溫度。回到炕上抱起我,準備餵奶。“來,咱們吃飯飯。”
老媽抱住我,把奶嘴送到嘴邊:“奶奶在這呢,大寶聽話,快點喝。”
我揮動胖嘟嘟的胳膊,擋開奶瓶,小手指著窗外說出了特彆清晰的兩個字:“奶,奶!”
老媽忽然心裡一驚,抬頭看向外麵,天已經徹底黑了,什麼都看不到。
“奶奶。”
把我放在炕上,老媽飛快地走到窗前,把窗簾全都拉上,然後回身抱起我,躲到了炕的角落。
可我還是指著窗外,一直不停地叫“奶奶”。
擔驚受怕的老媽抱著我一宿冇有閤眼,天矇矇亮的時候才靠著牆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爺爺下班回來。看到老媽這個樣子,心生疑問:“小萍,咋還抱著孩子睡呢?昨晚院子裡鬨賊了?”
聽到有人說話,老媽瞬間驚醒:“爸,你可回來了,昨晚銘宇一直叫‘奶奶’,我嚇得不敢睡。”
爺爺坐在炕沿,伸手摸摸我的額頭。
“爸,你說是不是媽回來了。”
爺爺沉默好一會,“小萍,你一會收拾收拾,今晚回你爸媽那住,等我晚上給她燒點紙錢唸叨唸叨,到時候你再回來。”
於是老媽帶著我回了孃家。
到了晚上,爺爺睡醒之後自己隨便做了口飯吃,裡屋外屋轉悠一圈,便鎖好門上班去了。
他是一名燒磚工人,磚窯就在附近的二連山上,距離不算遠,步行十來分鐘就能到,但爺爺今天提前了半個多小時。
“王哥今天來的早啊!那我可下班嘍。”說話的是工友老陳,跟我家住一條街,五十來歲光桿司令一個,平時就愛喝點小酒,但是跟我爺爺關係特好。
“老陳,你等等,我有點事跟你說。”爺爺把事情跟老陳一學,從兜裡拿出來二十塊錢。
那年頭,二十塊錢可真不算少。
“等天黑了,你買點紙,買點貢品,去給你嫂子唸叨唸叨,看兩眼就回去吧,孩子小害怕。剩下的錢給你買酒。”
老陳樂嗬嗬的接過錢:“王哥你放心,這點事指定給你辦的妥妥噹噹的。”
“記得辦完事再喝酒啊”老陳哼哈的答應著,哼著小曲轉身就走。
老陳還真把事記在心上,下班直奔供銷社去買燒紙和水果。當然,還有酒。
天色已經雀黑,一瓶酒也見了底。老陳這纔拿起物件出門。來到街頭的十字路口,擺好貢品,在地上劃個圈開始燒紙。
“嫂子誒,老王大哥托我給你捎(燒)點錢,讓我告訴你,冇事彆回來看孫子,你孫子還小,害怕。你說你都死了的人,還回來折騰家裡人乾啥!”
話音剛落,平地起風,火星和紙灰就在原地打旋。
要說酒這東西,有時候是真耽誤事。不僅讓人亂說話,還慫恿人的膽子。
“呦嗬,你還不樂意了!當我陳文武是嚇大的!”酒勁上頭,老陳哪還記得那些個忌諱。一腳踢翻地上的貢品,手裡的棍子也把燒紙攪個稀巴爛。
“呸!”臨走,還往地上啐了口吐沫。
老陳回到家裡,倒頭呼呼就睡,做著娶媳婦的美夢。
到了後半夜,老陳隻覺得有點冷,半醉半醒中,聽見外屋‘嗚嗚’的風聲。不由得裹緊被子,這時候卻又傳來敲門的聲音‘當’‘當’‘當’‘當’。
眼看要洞房了,美夢被打斷,老陳氣不打一處來,忽悠一下坐起來大喊:“誰啊!大半夜的打擾老子睡覺!”
穿上鞋迷迷糊糊地來到屋門口,打開門卻啥也冇有。“誰這麼缺德,大半夜捉弄你爺爺!草的!”
跌跌撞撞的回到裡屋,剛要拖鞋上炕,又傳來敲門的聲音。
‘噹噹噹當!’敲門的聲音比之前要急。
“你他孃的冇完了是吧!”老陳拿起炕沿邊的掃帚衝到門口,一把推開門,四處撒麼無果,將手裡的掃把用力扔出去。“再跟我嘚瑟!腦瓜子給你削放屁嘍!”
‘咣’的一聲,老陳重重的摔上門,又把門栓鎖住。
回到炕上,等了一會,確定冇有人再敲門才躺下,閤眼準備把方纔的美夢續上,“嘿嘿,媳婦我來咯!”
夢是做了,可是這夢裡,冇有大紅燈籠,也冇有新娘子。
夢裡的老陳站在自家院子的大門外,看著煙囪冒著煙,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老婆兒子熱炕頭,四個小菜來壺酒。
屁顛屁顛的進了屋,老陳隻看見一個穿著黑襖的女人背對自己坐在炕上。
不等老陳開口,女人已經轉過身子,笑眯眯的說:“陳家兄弟,你回來了!”
老陳看清女人的臉,腿就像棉花一樣,又鬆又軟,‘撲騰’一聲跪在地上。
“嫂…嫂…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