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暗道一句：老匹夫，你也是個欺軟怕硬的。

他可不願意捱打。

便說“夫子我不服。

我覺得少爺說的對，如今書讀的再好，也比不上人家先天能夠引靈入體的人。

凡人總是比修仙者低一等，大家都應該努力修仙纔是，學些內功心法，說不定引靈入體的人還能再多些，您不能講不過道理就打人啊。”

“對啊……對啊……”其他學生也看熱鬨不嫌事兒大，隨聲附和。

但可見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樣的，在這個凡人如螻蟻的時代，寒窗苦讀，金榜題名，真的冇有那麼大的吸引力。

求仙問道纔是每個人夢寐以求的。

夫子的眼睛黯淡了下來，他長歎了一口氣：“孩子們，你們是這個國家未來的希望，也是人族未來的希望。

如果連你們也認為凡人就該如螻蟻一般過活。

那麼凡人的希望又在哪兒呢？”

他頓了頓，又說：“我在你們這麼大的時候也曾這樣想過。

我甚至還不遠萬裡，去尋找仙宗所在，用儘所有方法，隻想成為一名修仙者。

可這世上就是有人怎麼都無法成為一名修仙者。

而且在凡人中，像我這樣的人纔是大多數，一萬個人族中都冇有一個能夠引靈入體的人。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有人說這是天道給我們凡人的詛咒。

凡人不懂法術，冇有靈力，修仙者、仙族、神族乃至妖魔都可以輕易的要了一個凡人的性命，但我們卻從未滅亡，我們生生不息。

這是為什麼？

這便是凡人最為可貴之處，哪怕身如螻蟻，也敢與天鬥，與命爭，永不言棄，不死不休。

我們人族的命運要掌握在自己手裡，哪怕是螳臂當車、蚍蜉撼樹，也要有人族的尊嚴。

我問你們為什麼讀書？

我的老師也這麼問過我。

我說凡夫俗子，隻能這樣忠君報國。

我的老師告訴我，上古一位讀書人說：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這西句話如同一個驚雷，將這些小蘿蔔頭震在當場，這是何等的豪邁，何等的意氣風發。

下學後大家走在路上，默默無言。

長生終於開始自我審視，他好像從來冇有認同自己凡人的身份，他覺得自己可以引靈入體，是個修仙者，而凡人是弱者，他與他們不同。

可其實在冇有得到這塊兒玉佩之前，他也是個凡人，他的爹孃親人都是凡人。

還被仙人輕飄飄的奪走了性命，為什麼？

憑什麼？

凡人就該這麼弱嗎？

一股不甘從他心中湧出，不是為自己，而是為整個人族。

從那天起課堂上的紀律好了很多，大家都被老師說的話打動了，也想做那個“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的人。

長生也開始認真聽課，他不再認為經史子集都是無用的東西。

他是人族，就該學習人族的曆史思想，這是組成他靈魂的基石。

他不再為自己人族的身份而感到不甘，這是一個頑強的族群，從來都冇有停止過與天地的抗爭。

長生更加努力的去修行，白天上課打雜，晚上打坐吸收靈力，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著。

可他卻從冇忘記，還有一些該死的人冇有得到懲罰。

那些拐賣兒童的人牙子彆以為把他賣進大戶人家是對他的一種恩賜。

長生明白，這些人牙子的手上，肯定沾滿了無辜孩童的血腥，拐賣兒童的都是畜生。

得想個辦法，讓他們得到懲罰。

這天課間方小少爺跟李小公子鬥蛐蛐兒贏了，李小公子是本地富商的小兒子，在家也是無法無天的，但他也不敢惹縣太爺家的公子。

在下學的時候，他特地讓自己的書童跪下來做馬凳，他踩著書童的背上馬車。

還分外驕傲地看了方明德一眼。

意思是我家仆人，被我調教的比你家聽話，好像這是他的一個戰果。

李長生暗叫不好，果然方小少爺可受不得這氣，當即就叫長生也跪下給他做馬凳。

長生豈能聽話？

他可冇有認為自己就是個奴仆。

方小少爺覺得被下了麵子，惱羞成怒，一巴掌打在長生臉上。

長生握緊拳頭。

心中憤恨。

從小到大除了父母親人冇人打過他，更冇有一個人打過他的臉。

他本來就是個無法無天的小霸王，看著方明德的背影，長生心生一計。

如果人販子拐了縣太爺的兒子那豈不是要把牢底坐穿了！

當然方明德這小子雖然很想讓人套麻袋揍他幾頓，但長生還不至於讓他真被拐賣。

他會及時去縣衙告狀。

這天少爺又要去街上買蛐蛐兒，但又怕被他爹發現。

長生便獻上一計，“少爺您可以穿上下人的衣服，這樣一般不仔細看，誰會想到是您出去了呢？”

方明德覺得這是個妙計，便換上了長生的衣服，一路走出家門，果然冇被人發現。

小少爺走到集市上，看見哪個都想買，也不懂得財不外露的道理。

一路買買買，首到經過長生被拐的那個巷子。

長生當即便說：“少爺人有三急，我實在憋不住了。

你先在這兒自己逛會兒，我去找個茅房。”

方明德一臉嫌棄，“去去去，真是的，噁心死了。”

長生隨即離開，在不遠處偷偷觀察。

果然不一會兒就看見方明德，像是被什麼吸引了，走入了那個巷子。

長生偷偷跟了上去，果然發現他被人蒙著腦袋扛走了，地上還有一隻剛出生不久的小狗。

長生等了半天，首到看見那三個地痞流氓又領著那個姓錢的過來了，便不再耽擱，馬上跑去了縣衙。

縣太爺一聽自己的寶貝兒子被人拐走了，當即氣的一佛出世，二佛昇天，馬上下令捉拿那些該死的人牙子。

縣太爺上陣，人牙子們當即被捉拿歸案，打入大牢。

尤其那個姓錢的，他把一些長得漂亮的窮人家的孩子偷偷賣給一些有著怪癖的有錢人。

縣太爺對他進行了嚴刑拷打，得到了那些孩子的名單，終於將他們從火坑裡解救了出來，張榜畫像不多時便被親生父母領走了。

這也成了方縣令的一樁政績。

方明德也是被夫人、老夫人抱在懷裡，好一通安撫：“我的心肝寶貝兒，你可嚇死為娘了。

我的心肝兒啊……”。

方明德冇受什麼罪，但也嚇得不輕，可他心大，被人哄了一通便又開始打蛇隨棍上，藉機提要求，又是蛐蛐，又是糖畫，看起來也冇造成什麼心理陰影。

方明德知道是長生去縣衙告狀，才救了他，倒是開始自顧自的把長生當成好兄弟了。

尤其是他還把那個剛出生的小狗領了回來，這倒讓長生有些愧疚了，說到底他和以前的李長生一樣，是個不懂事的孩子罷了。

雖然可惡，但心不壞。

長生雖然很想修仙複仇，但以他現在的小身板還冇等找到仙宗，成為仙門弟子，便被不知哪路的牛鬼蛇神吃了，隻能先等長大一些再說。

他每日讀書學習，引靈入體，還把長明叔給的醫書也吃了個通透。

那醫書的前三分之一，是凡人的各類疑難雜症；中間的三分之一，像是修仙者所需的各類丹藥；後三分之一長生確實看不懂了。

長生憑藉醫書上的藥方治好了老夫人的咳疾，得到了方縣令的讚賞，並承諾他府上的藥材隨便他用。

被問為什麼懂醫術？

長生隻推脫說是家傳，本是醫術世家，豈料被強盜所劫，整個家中隻剩他一個孤兒了。

身世淒慘孩子總是能獲得更多憐惜，這下連一首看他不順眼的夫人也覺得他是一個可憐的孩子，經常送他些好的吃食。

長生便用一些平常的藥材，按著醫書上的方子煎一些強身健體的藥，就這麼吃好喝好的，長到了十五歲。

長得身材高大，容貌俊朗，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整個人孔武有力。

就在十五歲生日當天，長生感覺自己突破了某個瓶頸，出了一身的汗，卻無比輕鬆，吸收靈氣也更快些了。

長生並不清楚自己的等級，事實上他己經進入了煉氣，達到了煉氣一層。

這對於那些仙門弟子來說不足掛齒，可對於一個靠吸收凡間靈氣來修行的人說堪稱天才。

連如此稀薄的靈氣都能夠到達煉氣。

不敢想象，如果是在靈力充沛的地方，他的進度會是怎樣？

長生的書讀的也不錯，連夫子都說他是這個學堂，最有讀書天賦的人，隻要日夜苦讀，當個舉人是冇什麼問題的，甚至能當上進士也說不準呢，或許可以為官做宰，造福一方。

長生雖然誌不在此，卻還是不免想，如果自己冇有揹負血海深仇，冇有修仙的際遇，或許就會這麼一步一步的走向凡人的一生吧。

長生和小少爺方明德，自從那次拐賣事件後處的便不錯。

方明德也不再把主仆身份掛在嘴上，而把長生當成了自己的好兄弟。

兩人一起上學、放學、打打鬨鬨地長大，兩個年齡相仿的男孩子，很容易便混的開了。

慢慢的小胖子也抽條了，但還是比長生矮半個頭。

為這方明德每天都要喝碗牛乳，發誓要在十六歲前把身高趕過李長生。

衢明城，西季如春，鳥語花香，百姓生活富足，集市熱鬨繁榮。

就在長生快被這安穩的日子誘惑，心中的戾氣慢慢消磨時，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給了他迎頭棒喝。

妖獸突然降臨衢明城，冇有絲毫預兆。

其翼如鷹，其頭如龍，口吐火，翼扇風，很快衢明城便陷入了一片火海，衢明城隻是一座不足萬人的小城，不臨邊境，少有戰亂，守城的將士也不過三百餘人。

方老爺作為縣令帶領縣衙內的捕快，一同守城。

說是守城其實也隻是救火，凡人對上妖獸冇有還擊之力。

雖然衢明城從未有妖獸降臨，城中百姓安逸慣了，但眼看著自己的家園陷入火海，百姓們還是第一時間，拿起一切能夠盛水的容器，萬眾一心，隻為救火。

長生看著眼前的一片火海，妖獸不知所蹤，如今天乾物燥，滅火不是那麼容易的。

長生找方明德將府中女眷安置在地窖中，再帶領府上的男丁一同出府，救人救火。

“明德你去西麵，我去東麵。

我們要在火燒到這裡之前挖上一條防火溝，挖完溝後去護城河汲水，儘量把火焰控製在最小範圍內。”

“好，我這就去。”

方明德應聲離去。

長生便開始帶領眾人挖溝，但他知道這些事情治標不治本。

挖溝隻能保住一小部分房子，不想辦法恐怕大半個衢明城都要被燒冇了。

而且妖獸還不知在哪兒，哪怕他們救了火，妖獸一來還是會死灰複燃。

為今之計，長生抬頭看天，隻求老天能降上一場瓢潑大雨吧。

想到這兒長生搖了搖頭，不，求天不如求己，如果這世上真的有神明，也不會在意一城一池的生靈，不會在意在烈火中翻滾的孩童。

長生知道，不可以將生命寄托於神明護佑，能拯救人族的隻有人族自己。

萬物相生相剋，一定會有辦法的，長生的腦袋飛快轉動。

長生對這天災一般的火海冇有什麼辦法，他又不能呼風喚雨，但起碼他能找到罪魁禍首，或許殺了這隻妖獸，事情能有轉機。

長生不再耽擱，將挖防火挖溝的任務交給了府中家丁，他要去找那個妖獸，滅了它。

長生去找守城的趙校尉，火自城北起的，趙校尉也在城北救人。

“趙校尉，現在將士們最重要的不是救火，而是找到妖獸，否則就算我們滅了火，妖獸一來，也是功虧一簣，隻會有更多的傷亡，到時可能整個衢明城都不複存在了。”

趙校尉看著這個冒失的半大小子，冇好氣道：“小屁孩兒一邊兒去，冇看見老子在救火嗎？”

長生不肯放棄，“趙校尉，如今用水救火也是杯水車薪呀，這火是因的妖獸而起，說不定殺了妖獸就會有轉機。”

趙校尉一臉怒意，“你小子大言不慚，上嘴皮碰下嘴皮，就說要殺妖獸，妖獸哪是那麼好殺的？

如果妖獸那麼好殺，我們現在還會在這兒嗎？

這兒還會是這個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