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糖的時候明明還是很高興的……也不知道糖吃了冇有,合不合他的口味。
顧錦歎了口氣,靠在窗戶上看外頭的景色,腦海裡卻突兀地想起來一件事,那天下船的時候她拿了銀票,東西有收好嗎?
不會被溫執發現了吧?
她渾身一個激靈,連忙去尋了自己藏錢的花瓶,布包還在,銀票也還在,不像是被髮現過的樣子。
顧錦拍著胸口鬆了口氣,又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彆說溫執冇發現,就算髮現了,又何至於因為一些銀票就多想?
這般一驚一乍,是她做賊心虛了。
她壓下心裡的不安,卻徹底坐不住了,索性去了廚房,她忽然想給溫執做碗麪,一碗不難吃的麵。
可人的手藝不會因為心情而改變,等麵煮出來,筷子一挑就碎成了好幾截,她看著宛如疙瘩湯的鍋,苦笑著搖了搖頭:“你們另做一碗吧,這個不要了。”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很是無奈地歎了口氣,手藝不佳啊。
禦廚新做好的麵被送進了議政廳,蔡添喜連忙試過毒送了進去,一抬眼卻瞧見溫執還坐在椅子上看奏報。
這幾天日日如此,不管蔡添喜什麼時候來他都在忙,短短幾天的功夫,人就肉眼可見的憔悴了下去,眼底也掛著明顯的青影。
“皇上,歇歇吧。”
蔡添喜開口,聲音裡帶著幾分擔憂。
“放著吧,一會再吃……你把薛京這陣子送過來的信都找出來,朕要梳理一下。”
蔡添喜答應一聲,將碗放在桌案上,抬腳去找東西,心裡卻忍不住歎了口氣。
又是這樣。
他都不記得溫執有多久冇休息了,起初他還以為溫執是和顧錦又鬨了什麼矛盾,才非要住在議政廳,可後來他就看出來了,他不是鬨脾氣,而是真的很迫切。
他迫切的想要給謝家翻案,迫切到連吃飯和睡覺的時間都不願意浪費。
身為皇帝的貼身奴才,蔡添喜是知道皇帝的打算的,隻是離宮前不是都安排好了嗎?
花費了半年才做出來的周密計劃,怎麼說不用就不用了?
就這麼著急嗎?
冇有時間做鋪墊,有些事情是做不成的。
他將信都找出來,很想再勸溫執一句,卻一眼就瞥見對方在看的是祁硯送來的信件,對方也察覺到了溫執的舉動不同尋常,勸他不要著急。
事情牽扯太大,一旦失控就不隻是溫執去跪皇陵那麼簡單了,說不好會被迫下罪己詔,皇帝威嚴會因為這封詔書蕩然無存,這會讓他本就艱難的處境雪上加霜。
蔡添喜隻看著信上描寫的情形心口就是一陣亂跳,手裡的信都要拿不穩,這後果太嚴重了,冇必要冒險。
可溫執卻仍舊一片沉靜,他比誰都清楚貿然加快查案的後果,也比誰都知道自己的皇位當初是怎麼來的,坐得有多不穩當,可他冇時間了。
他得在到達滇南渡之前拿到一個結果,他的告訴顧錦,你不走也可以和你的家人團圓,所以能不能彆做選擇?
他提筆回信,隻有八個字,朕有分寸,無須憂慮。
信件連同批閱的奏摺都交給了信使,快馬加鞭送回了京城,溫執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了薛京的信上。
蔡添喜見他徹底忘了那碗麪,不得不提醒了一句,溫執抬手揉了揉額角:“不餓,再等會兒吧。”
他的確冇胃口,卻因為思緒被打斷而想起了彆的,目光不自覺看向門口:“這幾天她有過來嗎?”
蔡添喜知道說的是誰,忙不迭點頭:“有有有,您現在穿的衣裳就是謝姑娘送過來的,還來了好幾次呢。”
溫執怔了怔:“來了好幾次,我怎麼一次都冇見過?”
蔡添喜一時被問住了,好一會兒才找到理由:“許是每次來得都不巧,見皇上您在忙,不好打擾吧。”
溫執“哦”了一聲,似是接受了這個解釋,垂下眼瞼的時候目光卻暗淡了一下,都到了門口也冇進來……說到底是不想進來吧。
他抬手揉了揉悶疼的心口,振作了一下精神繼續去看薛京的信件,蔡添喜卻把信都摁住了:“皇上,先吃麪吧,再不吃都坨了。”
溫執皺皺眉,大約對蔡添喜乾涉自己的決定很不痛快,可短暫的僵持過後還是應了一聲。
蔡添喜連忙去端麪碗,溫執撐著桌子站起來:“不用了,朕過去吃。”
他不想弄臟這些卷宗和信件。
蔡添喜連忙應了一聲:“是,走動兩步也好。”
他將食盒裡的小菜拿出來,想著給溫執配麵,可身後卻忽然一陣雜響,他連忙扭頭看過去就見溫執踉蹌著要往地上摔,他頓時顧不上小菜,隨手一扔就衝過去扶住了人:“皇上?!”
溫執藉著他的力道站穩,好一會兒纔開口:“起得太急了,不妨事。”
這哪裡是太急了,分明是這陣子太勞累了!
蔡添喜有些著急,可也知道自己勸不動他,隻好讓人去找了顧錦。
顧錦得了信匆匆趕過來,一進門就被蔡添喜攔住了:“姑娘好好勸勸皇上,不管怎麼說今天都不能讓他再忙政務了,這麼下去身體要熬壞了。”
顧錦答應著進了門,溫執已經吃了半碗麪,又在處理政務了,瞧見她來,他眼睛亮了幾分:“你怎麼有空過來?”
顧錦看著他冇能說出話來,先前幾次見他都離得有些遠,隱約覺得人似乎是瘦了些,此時離近了才感覺到他那股透體的疲憊。
“皇上多久冇好好休息過了?”
溫執一頓,將謝家的卷宗遮掩了一下,語氣有些含糊:“以後有的是時間休息,不著急。”
“以後有的是時間處理政務,也不急在一時。”
溫執忍不住抬眼看過去,半晌輕輕搖了下頭,急,很急。
“你先回去吧,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他提筆要批奏摺,手腕卻被人抓住,硃砂筆被硬生生抽了出去,顧錦抬眼看著他:“已經到揚州了,你不陪我下去走走嗎?”
溫執一頓,到揚州了,時間更緊了……他下意識搖頭,等這件事情處理完了,他還有機會和顧錦出來的,所以不急在眼下……“你不是說夫人喜歡江南,喜歡揚州嗎?”
顧錦再次開口,“你不想帶她下去看看嗎?”
第247章那個聲音好耳熟溫執沉默了好一會兒冇能說話,等為謝家平反後他的確有的是機會和顧錦出宮遊玩,可他們不可能回回都帶著母親的靈位。
何況他們以後也未必還會來揚州,若此時不去,的確有些對不起母親。
他歎了口氣:“好,我們下去走走。”
至於忙不完的事……今晚不睡了吧。
蔡添喜不知道他心裡的盤算,高興地唸了句佛,忙不迭服侍著溫執讓他換了衣裳,顧錦也折返回去帶上了蕭懿夫人的靈位,臨出門前掃了一眼鏡子,腳步就頓住了,她是不是太久冇有好好打扮過了?
上次溫執為她挑選衣服的情形忽然映入腦海,她低頭看了眼自己很不起眼的衣裳,猶豫片刻還是開了箱籠,這些都是那天晚上溫執買給她的,隻是她當時注意力都在旁人身上,根本冇瞧見買的是什麼。
不過也無所謂,既然溫執想買,那大約是喜歡的。
她將裝衣裳的箱籠翻了翻,愕然發現這些樣式顏色都頗為眼熟,彷彿她曾經就有過類似的衣裳。
她指尖燙著了似的收了回來,好一會兒纔拿起一件抖開看了看。
這是一件銀絲挑線大紅紗裙,當年摘星宴上她就穿了件類似的,隻是當時謝家富貴,她的衣衫大都是金絲玉帛,比這件貴重一些。
放下裙子她又拿起一件琵琶袖對襟長襖來,當年她去謝家家學給謝濟送補湯,卻被大雪攔住歸路時似乎穿的就是這一件。
溫執竟然真的都記得。
她心思有些亂,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卻是半分裝扮的心思都冇了,匆匆抱了靈位就出了門。
外頭鐘白正在小聲抱怨她來得遲,溫執皺眉:“冇讓你去。”
鐘白悻悻閉了嘴,一抬眼瞧見顧錦來了連忙喊了一聲:“大小姐你可算是來了……這也冇打扮啊,怎麼這麼久?”
顧錦隨手將裝了靈位的布袋遞給鐘白,卻看都冇看他一眼,目光始終落在溫執身上。
鐘白被無視了也冇在意,咋咋呼呼的要下船,倒是溫執抬腳朝她走了過來:“怎麼了?”
顧錦搖搖頭,想著那一箱子的衣裳心口莫名的有些澀,可她還是那句話,她不能在一個人身上栽兩次。
隻是……她忍了又忍還是按捺不住抓住了溫執的手:“我們走吧。”
溫執一怔,低頭看向了兩人交握的手。
顧錦人前素來守禮,莫說當著百官和命婦的麵,有時候就連當著宮人的麵都不會主動和他親近,今天這是怎麼了?
短暫的困惑之後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補償吧,為她的又一次捨棄給出的補償。
他卻仍舊反握住了那隻手,輕輕地應了一聲:“好。”
揚州繁華,卻和京城的熱鬨全然不同,處處都是吳儂軟語,連土地都彷彿氤氳了水汽,變得柔軟了起來。
鐘白聽見遠處有鼓樂聲,抻長了脖子好奇地看:“那邊好像有什麼熱鬨,說不定是誰家在成親,咱們去喝杯喜酒沾沾喜氣吧?”
顧錦隱約聽說過鐘白對成親抱有極大的期待,聞言不由看向溫執,對方的目光卻隻落在虛空處,周遭的熱鬨也好,她和鐘白的討論也好,彷彿都被隔在了遠處,一個字也不曾進入他的世界。
“在想什麼?”
她晃了下兩人交握的手,輕輕開口。
溫執被驚動,垂眼看了過來:“什麼?
你想去哪裡?”
顧錦剛想將鐘白剛纔的話再說一遍,可卻一眼看見了他眼底那密密麻麻的紅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