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美好美。
小婢子想起了什麼,轉身噠噠跑走了,一口氣跑回了後院,找了一圈不見人,推門而入,屋子裡也空空的,“誒,林夫人人呢?”
林舒將所有流言蜚語聽在耳裡。她一直跟在老嬤嬤的身後。
“到了。”
老嬤嬤回身望了一眼林舒,見林舒麵上並冇有多少神情,似乎是對林舒的反應感到一絲出乎意外。
嬤嬤深沉疏冷的目光裡閃過兩分複雜與猶豫,但還是領著林舒踏進了一座三進室的架空暖閣。
走進來第一眼,隻見上百張紅漆木造的架子,足有兩三人高,成排地落在地上。五顏六彩的布料一副副整齊地搭在上頭,菱紗、織錦、棉麻,與綢緞。種類繁多,圖案精美,蔚為壯觀。
縱然是林舒,也以為自己走進了一片流光溢彩的綺麗世界。
這是一進室。
繞過厚重的四開門扇,走進第二進室,也是高高的紅漆木落地架子,掛滿了各色各樣的成衣,多是宮裝樣式。無數珠光寶氣在暗調的頂梁下,顯得異常奪目!
一直走到暖閣最深處,屋梁低下來,可也比尋常建築高一些。
裡頭有好幾間屋子,其中一間門窗封閉,四個角落立著高高的琉璃罩燈。四方的梁上垂落著半透的紗幔,中間立著一麵落地的更衣銅鏡,襯著墨綠色調的窗漆與暗紅的擺設,有種如入夢幻的錯覺。
嬤嬤拍了三下手。
幾個三四十歲年紀的仆婦魚貫走進來,臂彎裡各自搭著一身華麗的吉服。最末兩人的手裡端著頭冠。
林舒的視線落在最後那名婦人的身上,明眸睜大,眼前一亮,“母親?”
林夫人也怔了,抬頭,“菀菀?”
這才幾日,母親瞧著清瘦了一大圈。
林舒紅了紅眼。
嬤嬤的視線沉沉的掃過來,又拍了兩下掌。林夫人忙止住歡喜悲湧的淚,同幾個仆婦一起,上來伺候林舒試衣。
林舒看到母親這般,怔了下,眼裡盈著一層淚霧。母親好像比上一世堅強了?
林舒連換了三身吉服,母親都會過來將她的長髮梳理柔順,再綰起適配的髮髻,戴上冠子與琳琅的頭飾。
珠釵丁玲作響,林舒含淚與母親相望。
林夫人做完,端看一眼女兒。
母女都有一種錯然感。
——這一幕,本該是錦衣玉食的官夫人,為女兒梳妝打扮,穿上吉服,送女兒出閣嫁為人婦的時刻啊。
老嬤嬤忽然轉身,對著紗幔後方躬身道:“楊公子,您看看,挑哪一身?”
林舒聽到這個稱呼,渾身的溫度在頃刻之間褪儘,一股陰涼的冷意迅速爬上她薄薄的脊背,臉上白得幾無血色。
她簡直不敢置信,楊嵩也在這裡?
在內廷,在針工局的內室裡?!
她僵硬地轉過身,渾身抖得厲害。想到方纔,她隻穿著單薄的裡衣更換試穿吉服,昏暗的紗幔後頭,坐著楊嵩在盯著她的一舉一動,看她的眼神猶如玩物,就噁心得胃裡泛苦。
“哪一身都無所謂,倒是不穿更好看。”
楊嵩撥開紗幔走出來,他身量亦是挺拔,穿袍佩玉,頭戴高冠。棱角分明的臉上長了雙單薄狹長的鳳眼,看人的時候時常半眯著。
“拜見公子…”
嬤嬤立即領著仆婦屈身行禮,臉上冷凝的一片。
不是她心狠,而是這內廷之中,若不心狠些,又怎麼能安然無恙的活到今時今日?
早些年起這位楊公子便仗著楊家位高權重敢來內廷胡作為非,全不將禮製放在眼裡,這又不是楊嵩頭一回乾這種事情了。近幾年因著太傅總管了內務府,楊公子才收斂了許多,來的次數明顯少了,隻去上京城裡霍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