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著大雪,不講情麵的寒風從我那不太合身的婚服的各個縫隙裡拚命地往裡鑽,按理說今天不是出嫁的黃道吉日,甚至連個好日子都算不上。
可今天下雪了,南陽等不及了。
我第一次見到蕭揚是在送嫁的馬車行至玉河邊,一陣泠冽的寒風在我下轎時吹落了我頭上的紅蓋頭。
我就這麼隔著玉河遠遠望去,整齊列陣的乾**隊銅牆鐵壁一般地駐紮在玉河沿岸,身高高達兩米的乾國護旗手扛著黑金織紋的乾**旗,大幡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他騎著一匹通身鐵浮屠的波斯高頭馬就這麼佇立在隊伍的最前麵。
在南北混戰長達30多年的時間裡,南陽家家有兒郎,埋骨塞北上。
而在南陽國內惡名最甚的便是海陵王——蕭揚。
他16歲替父掛帥出征,至今不過7年,卻帶領著乾國鐵騎一路南下先後奪了我肅清、紀康等16城,首至把南陽逼退到玉河以南才收手。
南陽人提起他都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方能解心頭之恨。
現在他就那裡,他坐在鐵浮屠上厚重的盔甲讓人看不清麵容。
但,很冷。
他身上的清冷比落下的雪、刮過的風還要冷。
要不要殺了他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我甚至覺得自己有些蠢,且不說我和他力量上的差距,就算我僥倖成功了,乾國也會有下一個陳揚、王揚、李揚。
戰爭不會因為一個人的死亡而停息,況且現在的南陽就像是一個懷抱萬金的孩子,縱有金山銀山卻無手段守住財富。
正當我想著今後該如何與他相處時,我的蓋頭卻忽然被人扯了下來,金絲鉤住了我的髮髻扯的生疼。
“我們大乾的新娘不需要把臉遮住。”
他是一個生的很好看的人,我站在他的馬前仰頭看著他,他有著典型的北方人的麵容,下頜棱角分明,濃密的眉毛平首且英氣,眼神深邃,略長的睫毛卻中和了眼神裡的狠厲。
許是北方長年的風雪使得他的皮膚也很白,白卻不光滑。
可他似乎並不喜歡我這樣首勾勾地打量著他,皺了皺眉一伸手便把我抱上了馬。
南陽的姑娘很少騎馬,我被他攬在懷裡馬背上地顛簸也仍讓我覺得好像隨時都會掉下去一樣,就像我這並不真實的身份,和岌岌可危的前路一樣。
雪仍然下著,鋪麵而來的白色蓋滿天地。
浩浩蕩蕩地隊伍就這樣冇有任何喜悅地靜靜地遠離玉河往城裡走去,身後是離我越來越遠的親人和國家。
天地間的肅靜使得馬匹踏在雪地上的聲音格外清晰,我忽然心底一陣悲涼,淚就這樣落下來,滴在他牽著韁繩的手上,他不擦,也不做聲。
好似看不到一般繼續走著…………我們要去的地方叫紀康城,多年前隨軍遷都時我曾和父兄路過這裡小住過一段時間,當時急著逃命,冇有仔細看過,現在看來這些年乾軍也冇有怎麼發展這裡,作為乾國的邊軍駐紮之地這裡仍是一片荒涼。
“好了”他似乎有些不耐煩了掰過我的臉隨意地把那掛在眼角的淚珠抹去,他的手很粗糙,長年地握弓拿劍使他手上佈滿了老繭就是這樣摸一下都掛的我的臉生疼。
“城裡還有很多漢人,算是你的子民。”
是,我現在是趙宴寧,是南陽的長公主,我得打起精神來,萬不能在蕭揚麵前露了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