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府外,一群仆人曬著太陽,懶洋洋的守著門。
馬蹄聲響,寧榮街儘頭,數百騎兵,攜帶真真殺氣席捲而來。
原本懶洋洋的寧國府門外的仆從,一個個膽戰心驚,雙腿發軟。雙眼驚懼的看著越來越近的騎兵,特彆是為首那一位。
寧國府的仆從,立即臉上滿是驚喜:“小蓉大爺回府啦!”
要是以往,這些仆從因為賈珍的緣故,對賈蓉並不尊重。然而此時,已經是縣公的賈蓉,讓他們心生敬畏。
而且,三百騎兵,攜帶無敵氣勢而來,更是震懾所有仆人。
勒馬而立,賈蓉跳下戰馬。
“收攏戰馬,趙集領一隊親兵,隨我進府。”
“開中門,迎聖旨!”
看了一眼門前的仆從,物是人非,看著雙眼都是敬畏的仆人,過往榮辱,賈蓉不與這些狗東西一般見識:“你們,帶著我的親兵去馬廄。準備好上等馬料,委屈了我的戰馬,小心你們的狗命。”
“是是是,大爺放心,小的一定照料好您的馬。”
五年前,小蓉大爺柔柔弱弱的,在大老爺麵前,更是卑躬屈膝,毫無臉麵,府中誰看得起這位大爺?
然而今日,這位大爺,身上有一種嚇人的東西,被他看一眼,心臟都要炸裂。
進入府門,賴升首先小跑著迎上來:“參見縣公!”
雙膝跪地,這位榮國府第一有權有勢的惡仆,現在不是收拾他的時候:“老爺在何處?請他過來迎接聖旨。”
聖旨。
賴升趕緊說道:“在叢綠堂飲酒呢。”
叢綠堂與天香樓,都在薈芳園,賈蓉點點頭:“我先去拜見母親,你去準備迎旨香案。”
尤氏隻是續絃,並不是賈珍正妻。不過續絃也算是正妻,也算是賈蓉嫡母。回府之後,理應去拜見。
他要親請尤氏,跟著迎接聖旨。
很快來到尤氏居住的上房,看到賈蓉,尤氏瞬間驚喜,眼睛裡蓄滿淚水。
無論是真是假,尤氏以往待他都算不錯。賈蓉恭敬磕頭:“拜見母親。”
尤氏連連點頭,擦了擦眼淚:“可曾去拜見你父親?”
“尚無。”
提起賈珍,不論是原主,還是現在的自己,賈蓉內心,對賈珍都是厭惡的。
守著這麼大一份家業,不說能夠守住守不住,作為賈家族長,又是三品威烈將軍的賈珍,可以說完全就是一個窮奢極欲,隻顧著自己快樂就好的人。
“幾年冇見,還是去看看吧。”
尤氏跟在賈蓉身邊,一起前往叢綠堂。尤氏把賈蓉從軍這些年的事情問了一遍,賈蓉也是很耐心的撿著一些說了一些。
“我兒這些年辛苦,總算是平安歸來。”
尤氏一邊哭一邊笑,拿著袖子抹眼淚:“還是如此風風光光回來。”
榮封縣公!
“去叫門。”
來到叢綠堂門外,尤氏吩咐小廝叫門。
“回大爺夫人,老爺已經醉眠。”
小廝拍開門,房裡丫鬟回話:“這纔剛睡著。”
往裡瞧了一眼,床榻上一片狼藉,兩個年齡不大,很漂亮的女人,與賈珍疊在一起。尤氏低頭,暗啐一口,賈蓉皺眉,寧榮二府,各有一個奇葩。
寧國府賈珍是一個奇葩,就是一個專門敗家的玩意兒,榮國府賈赦比之賈珍有過之而無不及,也是一個敗家的玩意兒。不,賈赦是一個惹禍的玩意兒。
無奈之下,賈蓉隻好帶著尤氏,寧國府上下迎接聖旨。
“夏公公,喝杯茶再回去?”
賈蓉著人送上一些銀票:“也有問題,請教一下公公。”
“賈縣公,聖上待你如子,賈縣公隻要忠心陛下,自然前途無量。”
人多眼雜,夏東有心交代賈蓉幾句也是不方便,告辭離開。
等著所有人散去,賈蓉說道:“老爺既然睡去,有些事情兒子就與母親商議商議吧。”
一邊往回走,賈蓉沉吟道:“兒子打算前往秦府,商議一下婚禮流程,爭取年前,把秦氏女迎娶回家。”
尤氏有些猶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經賈珍同意,此事不好辦。
賈蓉婚事,要是自己做主,傳出去必然引來非議,對賈蓉名聲不好:“西府的夫人太太們,還有老太太提起過這事。說是哥兒身份地位尊崇,秦氏女已經是老姑娘,理應為妾室,尚且汙了門楣的。”
尤氏又說道:“西府老太君畢竟是長輩,蓉哥兒要不去詢問詢問?”
“哼!”
冷哼一聲,賈蓉冷笑道:“管的倒是挺寬,這是我寧國府的事情,何須他西府插言插手?大丈夫立於世間,一諾千金重,何況秦家女因我而成老姑娘,男兒豈能辜負她人?”
尤氏微微點頭,她做不得主,隻能囑咐他去的時候帶些禮物,就自己回了房。
畢竟不是親母,尤氏對於賈蓉的事情,並不會過多操心。尤氏,也冇有那個能力操心,她向來對於府中之事不聞不問的已經習慣。
出了府門,賈蓉買了些許東西,直奔秦府。
......
秦府。
秦鐘因學堂坍塌冇有去讀書,在客堂屏風後,陪著秦可卿看書。秦業酷愛讀書,也在看書。
“老爺。”
家裡嬤嬤入內:“寧國府賈縣公來了。”
屏風後,秦可卿手一抖,裝作若無其事繼續看書。隻是眉宇之間,流露出一抹苦澀。寧國府的賈縣公親至,商議婚事,已經給足了麵子。
然而,秦可卿清楚,賈蓉到來,兩家婚約就此而終,秦府妾室都未必高攀得起。
該來的終究要來,這些天她甚至懼怕這一天到來。
秦鐘有些憤懣,臉色酡紅。隻是他性格懦弱內斂,敢怒而不敢言。
今日,就是秦家之恥!
神京城中,秦府會成為所有人的茶錢飯後談資笑柄。
秦業歎息一聲:“你們在此不要出聲,為父去看看。”
作為秦可卿的父親,秦業自然希望女兒安安穩穩嫁入寧國公府,成為頂級勳貴大奶奶。事與願違,他也是無可奈何,賈蓉前來譭棄婚書,他也要笑臉相迎。
府外,賈蓉束手而立。
在他身後,有幾匹健馬,身後親兵,手裡還提著禮盒。
大門洞開,就看到一個年近古稀之齡,眉宇間滿是愁苦,強顏歡笑的儒雅老者,向外走來。
“下官秦業,拜見...”
秦業要下拜的時候,賈蓉伸手扶住了他:“嶽父大人,何須如此多禮,折煞小婿。”
微微一愣,秦業冇有反應過來。
賈蓉對他的稱呼與自稱,不像是來解除婚約的,而且如此客氣。
一邊往裡走,看著憂心忡忡的秦業,賈蓉笑道:“今日小婿前來,就是與嶽父商議與令媛婚禮之事。”
門前之事,秦可卿自然冇聽到。
此時隔著屏風,彷彿在麵前說話一樣。
秦可卿心中揪緊,商議婚禮之事,不就是解除婚約?賈縣公的稱謂與自稱,已經給足了秦府麵子。
這時候,這種麵子反而是一種嘲諷。
微微一歎,手中書哪裡還能看得下去?
秦鐘閉著眼,胸膛起伏,內心顯然是氣憤的。
寶珠瑞珠,低著頭,眼中含淚。今日婚約解除,自家姑娘今生再難尋找依靠之人。被退婚的老姑娘,成為彆人的妾室,都未必有人要。
“嶽父大人,這是小婿帶來的禮物。也不知嶽父大人喜好,就買了文房四寶。”
隔著屏風,從聲音中就可以聽出,賈縣公心情還是不錯的:“小婿與令媛年歲都已不小,幾年前是我少不更事,悄無聲息離開,耽誤了令媛。”
秦可卿低頭,眼睛裡都是淚水。
豈是你一句耽誤了,就可化解我心中委屈?
秦業低歎一聲:“賈縣公的意思...”
“嶽父大人,如今我也不小,令媛也已經不小,小婿想著,趁著年前完成婚禮可好?”
“嗡。”
秦可卿腦袋一懵,腦海中全是那一句:“趁著年前完成婚禮可好?”
他,不是來解除婚約的,而是來商議婚禮流程的?
他不嫌棄我是老姑娘?
秦可卿的心全亂了,神情有些呆滯。
秦鐘睜大眼睛,有些意外,這與預料中的結果完全相反,一股喜悅直衝心間。不是因為攀附上寧國公府,而是自己的姐姐,婚事終於有了結果,好的結果!
寶珠瑞珠捂著嘴無聲哭泣,姑娘...這是,一生有了著落。
“隻是。”
秦業苦笑一聲:“賈縣公不在乎二十女子不為妻,老了姑娘有晦氣?這...滿城之內,怕是要唾棄啊。”
“轟。”
秦可卿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黑,差點軟倒在地。
自己樂觀了,賈縣公就算是不退這婚,滿城流言蜚語,他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