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竹,明兒個一早給絳雪飛鴿傳書,問問我給侯爺夫人的禮物準備好了冇有。”
“是。”
莞竹低眉回道。
又沐浴了一會,葉婉清從浴桶中起身,換上舒適的睡袍後便躺在了床上。
幾日來一直為沈嬤嬤高高吊起的心臟終於迴歸了原位,纔剛沾上枕頭,她就立刻睡了過去,這或許是她重生以來第一個好覺。
一夜無夢。
再度醒來時天還未亮,屋外已有隱約的人聲。想想應是莞梅早起為自己準備早點,即便是在彆莊,莞梅也不曾在飲食上虧過她的嘴。
用力在被窩中伸了個懶腰,葉婉清臉頰在枕頭上蹭了蹭,忽然很想繼續睡下去。
這樣全然放鬆的日子已經很久不曾有了,而很快,在她回去那個家之後,也不會再有。
由著性子再次進入夢鄉,直到一陣熟悉的香味從鼻端傳來,葉婉清才悠悠醒了過來。
“小姐你醒了?”
葉婉清才醒,邊上早已等候多時的菀竹就上前,手腳麻利地為葉婉清穿衣洗漱。而另一邊,莞蘭則幫著莞梅把早就已經準備好的早點一一端上了桌。
雖然早就已經準備好,但都在蒸籠中放著,也不至於涼了影響口感。
一番洗漱後,葉婉清坐在了桌前。
香糯的八寶粥、綿軟的羊乳小饅頭、金絲卷、爽口的涼拌小菜、杭椒牛柳、素雞金針菇……
葉婉清鼻子抽動一下,忍不住笑了起來,說:
“莞梅這手藝,看著普通的食材菜品,吃起來真讓人恨不得把舌頭也吞掉,回了祖宅定要老祖宗允我開個小灶,好教我天天還隻由你打點三餐纔好。”
說著夾起一個羊乳小饅頭咬了一口,明明是麪點,偏卻入口即化,甜而不膻的奶香味兒在口腔中彌散開,讓她不禁享受地眯起了眼。
“小姐說笑了。”
莞梅臉頰一紅,手下卻不停為葉婉清布著菜,說:
“候府的廚子哪個不是幾十年的手藝,什麼珍饈美味做不得,哪是我這雕蟲小技可以比的。”
葉婉清但笑不語,莞梅是不會明白當身邊無人可信的時候,想放下心來好好吃一頓飯有多難。
不多時撤下了飯桌,沈嬤嬤走進來,對葉婉清說道:
“小姐,彆莊的管事和賬房來了,正在偏廳候著。”
葉婉清微微一笑,示意莞竹為她換衣。
孟氏的手伸的很長,無論她身在何方都避不開她的眼線耳目,如今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她不介意一點一點連根拔起,哪怕從最小的部分開始。
半個時辰之後,葉婉清坐在偏廳的太師椅上,輕輕吹著茶碗裡漂浮的茶葉,桌上堆著的賬冊摞成了山,魏忠找回來的賬房先生們正在專心致誌地對著賬。
彆莊的管事和賬房們一個個昂著頭,滿臉不在乎的神情,彷彿他們麵對的不是主子,而是毫不相乾的人。
“嗬,還真把我當成那個一直被矇蔽在謊言裡的可憐蟲了,沒關係,現在有多狂妄,等下就有多悲慘。”
葉婉清不動聲色地輕啜了一小口茶水,將茶杯輕輕放在了桌子上。
她雖然是以“靜養”的理由被放到彆莊來的,可好歹她也是鎮南侯的嫡女,身份尊貴的貴女,一應吃穿用度雖比不得在侯府,可也差不了太多,這幫子背主的狗奴才居然仗著攀上了孟氏的高枝,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那就彆怪她不客氣。
又是一個時辰之後,對賬的總賬房將最後一本賬簿合上,對著葉婉清深施一禮,說道:
“小姐,全部賬目覈對完畢,未發現任何問題。”
話音剛落,站著的人群頓時騷動起來,彆莊的總管事廖輝不滿地說道:
“小姐,昨個兒夜裡您就派人封查賬目,也不給個緣由,這一上午您又晾著我們在這兒枯等,現在您也看到了,賬目清楚明白冇有任何問題,我們做下人的雖然不敢說聲委屈,可這心裡也還是堵得慌。”
“大膽!一幫子不知所謂的奴才,小姐乃是侯府嫡女,想做什麼哪裡由得著你犯上質疑!”
莞梅做為葉婉清身邊的一等大丫頭,身份遠不是一個偏遠彆莊的管事所能比的,這一氣場全開的嗬斥居然讓廖輝一愣,臉上的表情雖然還是不忿,卻還是閉嘴不言了。
“廖管事,我雖然不敢說是最公正體恤下人的主子,可這無的放矢的事兒我還是不會做的,能叫你們來必然有我的道理,有理不在聲高,何妨再等片刻。”
葉婉清的態度讓廖輝心裡一陣發毛,這位小主子剛來彆莊的時候雖然飛揚跋扈嬌縱任性,但是極好糊弄,縱然是身邊的丫頭嬤嬤偶爾敲打幾下,隻要侯爺夫人一封書信下來,倒黴的必然是多嘴的丫頭,所以他這兩年越發膽大、有恃無恐起來,可今天瞧著這位,卻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那眼裡不時閃現的寒光冇由來的讓人心悸。
“怕是我看錯了吧。”
廖輝自我安慰著,幸好他從第一天開始就把賬目準備了三套,一實兩虛,防得也就是今天這樣的情形。
葉婉清將廖輝的神情變化都看在眼裡,也不說破,隻是手指有一下冇一下地點著桌子,那嗒嗒的聲音像是敲在每個人的心頭,逐漸有人的額頭開始滲出汗來,手指也在袖子裡微微抖動著。
“小姐,人來了。”
魏忠站在門口拱手說到,這一聲把一眾人等嚇了一跳,紛紛扭頭向門口看去。
“讓他進來!”
葉婉清微微一笑,手指尖重重點在桌麵上,來了!
一個穿著白色麻布袍的男人低頭垂手走了進來,他身後一溜跟著八個身強力壯的侍衛,四人一組抬著兩個大箱子跟了進來。
男人走到葉婉清麵前拱手施禮,道:
“見過小姐。”
“郎先生不必多禮,辛苦了。”
葉婉清回到,這一聲讓那男人不由得抬起頭來,看著約莫二十**的樣子,五官平平無奇,白麵無鬚,一雙眸子卻是滴溜溜轉著,顯得很不安分,此刻他滿臉抑製不住的興奮,搓著手笑嘻嘻地迴應道:
“小姐,小的當不得這一聲先生,折煞小的了。”
這邊話音剛落,那邊人群裡卻噗通噗通跪下了兩三個,一個個麵色煞白滿頭冷汗,跌坐在地上瑟瑟發抖著。
“郎淳,你,你怎麼在這裡!”
廖輝又驚又怒地指著郎淳的鼻子喝到,從剛剛他走出來的時候,廖輝就直覺大事不好。
這郎淳原本是彆莊的賬房之一,做得一手漂亮的賬目,隻是這人好酒貪杯又嗜賭如命,被抓到過幾次手腳不乾淨挪用公中的銀子,被廖輝掐著欠債的白條逼著自己滾了蛋。
明明看著小姐從不管事,可她是從哪裡把郎淳又挖了出來,這人可實實在在知道自己曾經做過的那些齷齪事兒啊。
“廖總管,小姐還冇發話,你就這麼急三火四地插嘴,冇有半點兒規矩了是嗎!”
莞梅又是一聲嗬斥,順便又剝了個葡萄遞到了葉婉清嘴邊。
“這人品行不端,因為數次被我抓到偷盜銀錢而被攆出了莊子,我是怕小姐被這賤人矇蔽,令我等蒙冤啊!”
廖輝努力擠出兩滴眼淚,嘴唇哆嗦的樣子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廖總管,你怎麼就能斷定郎先生的出現就一定與你有關?這蒙冤二字又從何說起啊?”
葉婉清淡淡一句話,把廖輝噎得直瞪眼,“這”了半天,也冇有把後麵的話說出來。
郎淳卻在這個時候突然開了口。
“廖總管,郎某確實毛病滿身,但唯一一點,絕不攀沾無關之人,也絕不妄言不知之事,廖總管還未知道郎某所為何來就妄加指責,是心裡有鬼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