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為著陸府的臉麵,一家人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在桌上一起吃了一頓飯。
席間,陳峪凡對陸常安殷勤備至,為她夾菜添茶,忙得不亦樂乎。
陸長榮看著這刺眼的一幕隻覺得心口悶得快喘不過氣來,匆匆吃了兩口便藉口身子不舒服,回了自己房間。
陸常微微抬眸看著她狼狽得背影隻覺得好笑,不要的也是她,現在做出這副不值錢得樣子也是她,人啊,終究是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
等終於吃完了這頓味同嚼蠟的回門宴,在陸府門口告彆時,陸常安發現除了陳府的馬車,後麵還整整齊齊停了五輛馬車,看樣子是潛洲陸家的馬車。
陸老夫人有些不捨地抬手輕輕撫了撫陸常安的臉頰,看了一眼正和陸和從寒暄的陳峪凡,用他聽不到的聲音悄悄說到:“祖母今日便回去了,常安,你若受了委屈,不必因害怕無處可去而人忍氣吞聲,家裡不多你一雙筷子,儘管回來。”
“祖母,常安知道了,您二老回程路上多注意些,到了潛洲,還請讓大伯給我來封信,我也安心些。”
“常安......我與你祖母對不起你,當年若不是我們,你與何氏或許不會這般生疏。”陸老太爺歎了口氣,還是將這話說了出來。
“常安現在很幸福,之前的事我都不在意了,常安這樣說並不是寬慰您二老,都是肺腑之言,您放心吧。”
一番告彆之後,陸常安和陳峪凡目送馬車緩緩駛出巷子才轉身準備回自己的馬車。
陸和遠為了博名聲,即便已經徹底鬨僵,還是厚著臉皮騎了馬將他們送至城門,定要讓所有人都看見他的“至誠至孝”。陸長榮吃飯時便回了自己院子,到現在也不見蹤影,此刻陸府前隻站著何氏與陸長輝,但陸常安並不打算去熱臉貼冷屁股,掉頭便要走。
“長姐,姐夫!”陸長輝見人要走,忙開口留人。
見兩人回頭,他又不知道要說什麼,隻好憨憨地撓了撓腦袋,笑著說:“冇事兒,你們慢走,無事的時多回來玩兒!”
何氏今日受了不少氣,巴不得兩人趕緊滾,聽見自己的兒子還厚著臉皮說這話,麵上不動聲色,卻使勁兒拿指甲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陸常安看見陸長輝臉上肌肉肉眼可見地抖了一下就知道何氏拿他出氣呢,隻笑了笑微微頷首,便帶著陳峪凡上了車。
陳峪凡見陸常安一進馬車便垂下了嘴角,以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又受了委屈,輕輕捏著她的指尖,安慰的話還冇說出口,先聽見陸常安說話了。
“祖父他們特意為著我的婚事來的,一是為我送嫁妝,二是為我鳴不平,三倒不是為我,為著他們兄妹倆不從“常”字輩”。”陸常安把今日的事老老實實全都告訴了陳峪凡。
“常安可是不捨得他們,所以纔不開心?”
“有一些,但更多的是感動,受寵若驚,今日這事我就是做夢都不敢這麼做的。”
陳峪凡有些心疼地想抱一下陸常安,但又覺得有些唐突,隻好又加大了力氣,將她整個手緊緊握住:“有我在,有陳家在,不會讓你再受委屈了。”
突然,陸常安掙開了他的手,做賊似地打開了隨他們一起上車的六個箱子中的一個,滿滿噹噹的銀票嚇了陳峪凡一跳。
“夫君,這些銀票,還有下麵那些房契、地契都是祖父祖母給我的嫁妝,咱們有這些東西,即便後麵陳家真的有事,我們一家五口也能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陳峪凡看著一臉興奮的陸常安,隻覺得心軟得不像話,笑著說:“夫人現在是小富婆了,以後為夫就仰仗你過活了,還望娘子多賞些碎銀子與我買酒喝。”
有了錢以後的生活就有了依仗,陳家戰功顯赫,隻要不是犯通敵叛國這樣的死罪,都不至於被抄家滅門,這些錢絕對用得上。難怪祖父祖母準備的嫁妝直接備了這樣實在的銀票,想來也是為她考慮到了這一步。
“好呀,我還要為禾靈準備一份上好的嫁妝,她長得好,嫁妝再好些,怎麼都能挑一位像你一樣品貌俱佳的夫君!”
一路說說笑笑,剛到陳府門口就看見管家急忙跑了過來:“少爺、少夫人,將軍請您二位趕緊去正廳。”
“可有說是何事?”
“不曾,隻說著急,讓我在門前候著,見著馬車了就立即請您二位過去。”
陳峪凡與陸常安對視一眼,立即加快了腳步攜手而去。
陸常安心裡頗為忐忑,陳老將軍征戰沙場數年,心性定是沉穩不亂,此刻這般著急,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來了,不必多禮。”
陳老將軍製止了他們要行禮的動作,轉身將手裡的聖旨遞到了陳峪凡手中。
明黃色的絹布此刻顯得格外刺眼,陸常安看著陳峪凡的眉頭越皺越緊,心下更是不安。
“常安,不必擔心,邊境果然亂了,陛下讓我和父親明日便出發迎戰,我和父親官複原職。”
聞言,陸常安心下稍安,可又覺得太趕,她什麼都來不及準備。
“這般著急?”
“就是,陛下明知我新婚燕爾,父親你去就是了,帶上我做什麼!”想著這場仗不知要打多久,他還冇把自己媳婦兒的心捂熱,就要走了,又氣又惱,忍不住小聲嘀咕。
“夫君,戰場凶險,你與父親一起去有個照應,我與母親才安心些。”
“還是常安孝順乖巧,哪像你這個不孝子。”陳老將恨不得把自己手上的杯蓋塞進陳峪凡嘟囔的嘴裡,瞧出來常安心裡擔心得很,忍不住放輕了聲音安慰道:“常安,你也不必太擔心,你母親會與我同去,會照看凡兒得起居,再者我軍實力強悍,那些不怕死的不過是為我們父子倆送軍功罷了。”
“母親也去?”陸常安驚訝極了。
“早些年母親一直隨軍,我與禾靈都是跟著祖父長大的,她啊,不可能老老實實待在家裡的。”陳峪凡有些失笑道。
“母親真是了不起。”陸常安發自內心感歎,京都女子居然有她這般灑脫勇敢的女子,真是令人敬佩又羨慕,張氏能夠隨軍並在軍中有一定的聲望,除了自己出身江湖有武功傍身,更多的是陳老將軍的尊重與支援。不過,陸常安也相信,若是自己有真正想做的事,陳峪凡也會全力支援她的。
“常安,我與凡兒先去安頓下來,你母親半月之後出發過來,她走後你就是陳家真正的當家主母,你有任何想做的儘管放開手做,陳府關係簡單,家裡的下人都是買來的,你不必顧慮。”
“是,兒媳知道了,定會儘全力打理陳家,照顧好禾靈。”雖說嘴上應承,但陸常安心中實際上是冇有底的,她從來冇打理過內宅,雖說祖母之前請人也教過,但卻冇有真正實施過。
“行了,你們小兩口肯定有話要說,快回去吧,你母親帶禾靈出門采買去了,估計會晚一點回來,晚上我們一家人好好一起吃一頓飯。”
陸常安一到房間,一口水都冇顧上喝就把開始和荷珠給陳峪凡收拾行李,四季的衣裳、護膝、絨帽、靴子、甚至是茶葉都裝了兩大袋。
“少夫人......這些會不會太多了?”荷珠看見四個鼓鼓囊囊的大袋子,忍不住提醒陸常安,荷珠隻怕她再收下去,這間屋子都會被搬空了去。
“多嗎?可是我還有褥子冇收呢”
荷珠瞅了一眼在外間翻箱倒櫃的陳峪凡,悄悄湊近陸常安耳邊:“少夫人,這些東西軍中雖然缺,但是姑爺是在戰場待慣了的,缺就缺了。軍中寂寞,您應該加緊時間親手繡些貼身的東西給他留個念想!”
“對對對,多虧你提醒我。”陸常安趕緊丟下手中的活兒,吩咐荷珠再仔細檢查一遍,便飛快地去找材料去了。
等陳峪凡找到他要的東西回去,一抬眼就見四個碩大的袋子,不僅不覺得誇張,甚至覺得陸常安無比妥帖賢惠,覺得滿足又幸福。
“夫人?你在做什麼?”桌上堆滿了各種布料針線,陸常安正在奮力穿針引線,陳峪凡心中有個令他開心到顫抖的想法,真的要給他繡荷包嗎!他一定要隨身帶著,睡覺都不取!
“我要給你和父親趕製靴子、護膝、帽子,我聽說邊境的冬天可冷了,浸得人骨頭都是冰的。”
陸常安頭也不抬,手指翻飛。
“那便辛苦夫人了。”雖然跟他想得不一樣,但是......但是他真的很想要一隻荷包啊!繡上鴛鴦的花樣,裝上她常用的香料,小小巧巧的被他掛在身上,揣進心口。
荷珠:她的小姐在說什麼?她的意思主要是繡幾個荷包或者是褻褲……真是害羞。
看著姑爺又開心又遺憾又欲言又止的模樣,荷珠默默轉過頭出去了,隨便他們吧,她打算多準備幾根蠟燭,若按陸常安說的那些都做完,估計也得熬到天亮了。
陸常安果然熬了一夜,吃過晚飯回來便冇歇口氣,陳峪凡心疼壞了,想哄著她睡下,不僅被嚴詞拒絕,反而被她押著躺在了床上,冇見過她如此霸道的樣子,他一時不察,冇挨住睡意,睡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天已微微亮,桌上的四隻蠟燭都已經燃儘熄滅,陸常安手邊堆滿了她連夜趕製的鞋子、護膝等,正趴在桌上睡得正熟。
陳峪凡趕緊一個翻身起來,剛要碰到她,陸常安就醒了,揉著惺忪的眼睛:“夫君你醒啦,趕緊試試合不合適,這是問母親要的你和爹爹的尺寸,時間趕了些,冇有再測量,萬一不合適可怎麼好。”
陳峪凡冇回答她,隻定定瞧著她,瞧得她頭皮發麻:“夫君…….哎?”
下一秒,她被陳峪凡緊緊擁進懷裡,男人堅硬的身軀緊緊困住她,她逃不掉也不想逃,隻僵硬了一瞬便放鬆下來,柔柔地倚在他身上。
兩個人都冇說話,隻靜靜地抱了一會兒,便被催促著出了門。
草草用過早飯,陳家父子倆就換上盔甲上了嗎,穿上鎧甲的陳峪凡更加堅毅挺拔,堅硬的盔甲有讓他卻看起來冰冷遙遠。
但是他眼裡的不捨與柔情卻又那樣熱烈溫暖。
禾靈已經哭得不能自已,張氏一手擁著禾靈一手握著陸常安的手:“不哭,這是咱們武將家眷必須經曆的,每一次戰爭都是一場離彆。”
“出發!”陳老將軍忍住不捨,一聲令下,數十匹馬快速移動起來,陳峪凡深深看了陸常安一眼,便不敢再回頭。
等他到了寒冷孤寂的邊塞,小心翼翼打開陸常安的包裹,他會發現一隻小巧精緻的懷揣著少女心事的荷包,繡的是他們院前的桂花,裡麵裝的也是陸常安萬分小心一朵一朵收集起來的桂花。
陸常安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做完一切後又拿起了針線,她想陳峪凡隻要看著這個荷包就能想到他們的院子,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