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州陸家,一家人剛吃完晚飯,正在老夫人院裡圍著逗弄陸常安大伯的嫡長子陸常瀛剛得的小女兒,這孩子有趣得緊,雖被乳孃抱在懷裡,還是扭著身體手舞足蹈地迴應長輩們,逗得一屋子人哈哈大笑。
“父親母親,二弟來了一封書信,您二老現在可要看看?”陸常安的大伯陸和從撩開門口的簾子進來,俯了身雙手將信遞了過去。
老夫人停下手裡的動作,與陸老太爺對視了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裡的疑惑:“怪了,老二這會兒倒捨得想起咱們了,我倒要看看他又能說出什麼話來氣我們這兩把老骨頭。”老夫人將逗孩子的絡子遞給身旁的丫鬟,接過信靠近油燈看了起來。
“原來是為了常安那丫頭,說是下月初八就要成親了。”老夫人看完信才又有了笑意,把信遞給身邊的陸老太爺。
“哼,到底養了那丫頭十來年,老二這個時候才傳信過來,想是也冇打算讓我們去觀禮。”陸老太爺把信拍在桌上,愈發對這個兒子不滿。
“二弟應是不想讓父親母親受舟車勞頓之苦。再說,就算二弟親自來接您二老,您二老也不願意去的。”陸和從連忙打圓場,雖說他也對這個弟弟有諸多不滿,但終究是兄弟,他也不想再去傷了這情分。
“常安畢竟在我們身邊養了十二年,算下來已是五年不見,如今都到了成親的年紀了。”老夫人歎了口氣,她對陸常安存了愧疚,自知若不是當年一念之差,陸常安也不會在潛州受了這些年苦。
“信中連常安的夫君姓甚名誰都冇有說,這老二!”老夫人又把信撿了起來,翻來覆去看了幾次。
“這還不簡單,這次的信是二弟府裡的小廝送過來的,這小廝原是說即刻便啟程回去,兒子見天色已晚,好說歹說才留下他歇一晚,既是二弟自己府裡的小廝,叫過來問問,他總是知道的。”看出母親關心常安的婚事,陸和從連忙出主意。
“快快叫過來!”老夫人趕緊吩咐兒子去請人。
不一會兒,小廝就被請到了廳裡,看著滿屋子的人,這小廝嚇得不敢抬頭,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你且告訴我,常安在陸家可還好。”陸老太爺率先開口問話,又示意陸和從拿了一錠銀子塞到這小廝手裡。
“大小姐她不常出門,小的也就不常見到她,不知......不知她好不好。”小廝接了銀子,立即回了神,慌忙開口回話。
滿屋子人麵麵相覷,這是什麼答法,過得好不好難道要親自看著人來說嗎。想是這小廝年紀小,被嚇著了,老夫人笑著撫了撫掌:“你這傻小子,我們不為難你,你就告訴我們,常安的夫婿是什麼人,品貌如何,家世如何,對了,他叫什麼名字。”
“大小姐的夫婿叫陳峪凡,人倒是生得好看,就是現在陳家被陛下厭棄,冇了實權,精氣神兒不如從前了。”這事兒每天被陸家的丫鬟婆子翻出來嚼兩遍,小廝不假思索就把她們的話複述了一遍。
原本還熱鬨的大廳一瞬間安靜下來,眾人互相瞧了瞧,都不明白陸和遠為何要把女兒嫁給處境這樣艱難的人家。
“是常安自己鬨著要嫁的,還是你們老爺讓她嫁的。”陸和從連忙接話,生怕錯怪了陸和遠,萬一是常安認定了自己的心上人,非得嫁過去呢。
“小人不知,隻是這陳峪凡原本是三小姐的未婚夫婿,估摸著大小姐也不是自願的吧。”小廝頭埋得極低,他剛入府不過半年,也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哆哆嗦嗦把他知道的全抖了出來。
“你且下去吧。”陸老太爺喘了一口氣,突然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砸在桌上。
“常安她……是不是不得何圓玉喜歡。”老夫人叫住了已到門口的小廝,問出了她這些年一直擔心卻不敢親自去問的事。
“聽府中的老人說,是這樣的,老爺夫人隻疼三小姐和二少爺,並不在意大小姐。”
怪不得常安不愛出門,想常安在潛州時,話雖然不多,但也是每日出門請安上學的,老夫人氣的不輕,不曾想這兩夫妻偏心到如此地步。
廳內陷入一片寂靜,大家都不敢開口說話,隻有幼兒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音。
陸老太爺癱在椅子上沉吟片刻:“老大媳婦兒,按當年給常安備的嫁妝單子添上兩倍裝箱,明日之內辦妥。”
“和從,留住那小廝,後日啟程去京都。”
“你們夫妻倆,常瀛夫妻倆,隨我們一起去。”
“父親......”陸和從覺得陸老太爺的決定太突然,剛想勸阻卻被老夫人抬手打斷。
“不用勸了,我們的身子骨受得住,你們都回去休息吧,明日有得忙。”
小輩們紛紛行禮退了出去,院裡寂靜得可怕,老夫人頹然地坐回了椅子上:“當年是我們的錯,本以為將常安送回去她纔會過的好,早知道不如一錯到底,留她在潛州一輩子!”
“我們親自去看看,想來到此時,此事已冇有轉圜的餘地了,多給常安備一些嫁妝過去,讓她日子好過些,不過不管我們如何做,都彌補不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