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老者接過虛空裡傳來的聖諭。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臉色異常難看地罵道:“什麼玩意,輕塵都治不好,難道我徒弟就治得好?真這樣的話這個堂主還有什麼用!乾脆讓給我徒弟得了,什麼玩意!”
老者容貌清臒仙風道骨卻滿口粗話。一把扯過聖諭直接砸到沐良的懷裡,氣鼓鼓的轉身離去。
聖諭金光閃爍,皇氣凜然,注目之下,每一個字都彷彿有金龍盤繞其間,正大光明,仁和醇厚。定是當今大周皇帝親自提筆書寫。沐良捧著聖諭,極其俊美的臉上一片茫然。
布衣老者一邊在山路上疾走,一邊罵罵咧咧,臉色極其難看。灰衣老者緊隨其後輕聲道:“師叔,沐良入宮,可有凶險?”
“有什麼凶險?憑他眼下的修為,已然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再說堂主也在宮中,炎烈的人也應該到了,當今皇帝與我霧滋淵源極深,沐良此去,定當無虞。”布衣老者道。
“師侄的意思是,皇帝詔沐良進宮。我霧滋固然義不容辭,但也說明太後的夜魘之症已令堂主束手無策。隻是令人費解的是,堂主束手,沐良又怎能迴天?”灰衣老者道。
布衣老者停下腳步道:“你的意思是……”
灰衣老者躬身行禮神色嚴肅道:“我霧滋自從師尊離世,式微已有兩百年。堂主雖然勤勉,但天資所限,註定無緣成為絕頂高手。小師弟天縱之才,定能助我霧滋重回巔峰,隻是小師弟的本命黑蓮太過妖異,而且容顏又太過妖豔,皇城路遠,萬一有無妄之災,我等如何向曆代祖師交代。”
布衣老者靜靜聆聽,沉默片刻道:“言之有理,既然如此,老夫親自護送徒兒入宮!”
霧滋堂的後山,一直很安靜。山野林間遍種紫竹。雨水豐沛,野花草木茂盛無比。鐘聲悠揚,流雲如同瀑布一般斜掛天邊。世外仙境莫過於此!
沐良斜依在一塊平滑的山石之上,黑髮傾瀉,隨風輕舞。
他用手蓋在雙眼之上,鳳眼透過手指的縫隙望著在深秋顯得異常清冷卻柔和的日光,自言自語道:“皇城,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不知道有冇有上好的燒雞……最好能弄幾壺好酒,回來好好饞饞師父。”日色溫柔,沐良的嘴角彎出一道妖冶的的弧度,鬼魅一般,驚心動魄。
“酒的事情,就不勞你小子費心了,此次入宮,為師陪你同去。”
麵前虛空一陣扭曲之後布衣老者從中踏出。老者沉默,單手放在沐良肩上,看著這個他最寵愛的弟子,柔聲道:“這一路,未必安穩,非到萬不得已,不可展露本命黑蓮,萬事自有師父為你做主!”
“是,師父。”
西顧城距霧滋堂約有三百餘裡。這座巨城屹立於大周西陲。是大周與西狄互市的重鎮,坊市興旺,繁華異常。更兼城郭雄偉又盛產美酒,天下文人騷客,縱酒狂歌之徒皆心嚮往之。數百年間文才耀世之人層出不窮,實為世間第一風流之城!可惜兩百餘年前上官暮之禍。目光所及,長衫所過之地萬物湮滅儘為焦土。這座繁華了千年的巨城也在那場浩劫中毀於一旦。
自當今皇帝——恒宇大帝即位之後,文治武功冠絕古今又勤勉不已。百年光陰逝去,西顧城也像其他被毀壞的城池一樣,高樓群起,坊市林立,繁盛風流更勝以往。
有道是“文人醉酒臥鬨市,武夫棄劍聞書香。西顧城內花蔭處,公子王孫忘還鄉。”
沐良身著藍色長衫,輕紗覆麵。一條翡翠腰帶繫於腰間,手持象牙玉扇。黑髮如瀑,膚若凝脂。雖然年幼但是身姿風流,更兼輕紗外的一對鳳目燦若星辰,顧盼之間美不勝收。老者一身白衣,意態出塵,有如仙人臨凡。所過之處,路人無不駐足品評,更有大膽的妙齡少女一路尾隨,意欲一睹真容。
沐良自小在門中長大。霧滋堂占地遼闊,門徒又少,除了晚課煉丹之外都安靜異常,何曾見過如此繁華景象。而且又是不過十六歲的孩子,一時間目不暇接,興奮異常。
“師父,我餓了。”
“出門在外,凡事都要小心。為師帶了一些乾糧,你且對付著,等到了皇城大魚大肉讓你吃個夠!”
“師父,那裡好像有燒雞誒。”一股香氣飄來,沐良手舞足蹈朝著香味傳來的小店狂奔而去。
小店雖不大,卻古色古香。數隻燒雞擺在香木案台之上,油光溫潤,香氣撲鼻。
“客官是第一次來我們西顧城吧,想吃燒雞來我家就對了。這燒雞看著簡單,卻是我家的祖傳手藝。看看這兩邊的對聯,那可是是兩百年前我大周供奉,霧滋堂主親筆所提,你看看你看看……”店小二異常殷勤道。
沐良抬頭,隻見一幅對聯雕刻於上等的金絲楠木之上,鑲嵌在小店牆上。
“客來聞香皆下馬,狀元衣錦不還鄉。”
沐良微微沉思:“是否為老堂主所寫,無法考證,但這兩句對聯,還算不錯。這燒雞看起來也是不錯,嗯,萬不可錯過。”沐良目光掃過朗聲道:“店家給我那隻大的,就那隻最大的。”
“好嘞!”店小二取過一片嫩綠的荷葉,手腳麻利的將燒雞包好道:“承蒙關照,一兩銀子。”
沐良訝然道:“不用客氣,隻是我有一事不明,還請店家指教。”
“客官隻管吩咐,小人聽著呢。”
“我冇帶銀子,如何是好?”
……
“……客官,您彆戲弄小人了,看您這一身穿戴,怕是不止千金。小人這是小本生意,您看……”
“哦,好的。那我用其他東西和你換如何?”
……
小二看著這位輕紗蒙麵的雌雄莫辨的公子哥。心內道:“衣著這般華貴,定是非富即貴。有這麼彬彬有禮,肯定也不是來吃白食的。有錢人家的孩子,平時都是有傭人跟著,不帶錢也是常事。嗯,肯定是這樣……我且和他好好說一下,說不定隨便賞我個物件,我可就發了!”
“那就任憑公子賞賜了。”小二一臉希冀之色看著沐良。
“嗯,實在抱歉,可是我確實冇帶銀子,這樣吧,我給你一瓶丹藥吧,你看夠不夠。”沐良很不好意思的說。
店小二聽到沐良要給他藥,一萬個不願意,連連搖手道:“不是,客官。小人要這藥有何用啊,小人也冇用傷風感冒,況且這藥……這藥!”
隻見沐良左手輕招,一個晶瑩如玉的小瓷瓶憑空出現在掌心之中。一團青紫色的溫潤光芒透過薄如蟬翼的瓶體隨著藥香搖曳。而一旁圍觀的眾人目瞪口呆,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繁華喧囂的街市突然靜止下來,不一會兒街上的人轟然一下全都衝了過來,將沐良團團圍住。
“閃開閃開”幾名仆人模樣的人推開人群,緊接著一位衣著華貴無比,圓頭圓腦的胖子顛顛的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叫到:“延年丹,延年丹,我要了,誰也不許和我搶。我出一萬兩!”
胖子氣喘籲籲,從懷中掏出銀票,胡亂的向沐良手中塞去。
“等等!吳胖子,這東西一萬兩你也真敢說!我出兩萬兩!”一名文人打扮的人說道。
“三萬兩!”吳胖子二話不說,又掏出一張銀票。滿臉諂媚的看著沐良。
“五萬兩!”文人又道。
“仨瓜倆棗的三歲銀子就彆來丟人了,這位小友莫非是霧滋中人?老夫出價十萬兩。請小友割愛。”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從一輛異常華貴的車駕中走出,向著沐良輕施一禮揚聲道。
“王老爺,是王老爺……”眾人議論紛紛,反觀那吳胖子和文人也低頭不語,神態恭敬。
沐良一陣茫然開口道:“這東西,很值錢嗎?”
……
“很值錢啊,太值錢了。”吳胖子搶著回答道。
“那我如果有很多很多丹藥,是不是就可以值很多很多錢?”
眾人一陣騷動。心道這延年丹,年邁將死之人服用每一顆都可延壽至少三年以上,小孩子若服用,可洗毛伐髓,重生造化,當真是神藥一般。這瓷瓶雖小也容得下不下二十顆丹藥,這般多的丹藥已經是驚世駭俗,還要很多?當這是大米還是花生?
“可是這瓶丹藥我已經換了燒雞,恐怕不能賣給各位了。”沐良一本正經地說道。
“公子誒,您老人家隨便賞我一顆,我就把這裡的燒雞……不,我就把全城的燒雞通通買來孝敬您老人家。”吳胖子“轟”的一下撲了過來,抱著沐良的大腿,鼻涕一把淚一把。
“求求您老人家行行好,賞我一顆,就一顆,一萬兩。求求您大發慈悲吧。”吳胖子一臉猥瑣的叫到:“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幼子……求求您了!”
“你這麼想要啊,那我送你一瓶吧。”沐良說著把丹藥遞了過去。
“這……真的?”
“真的啊。”
“呃……”吳胖子一陣抽搐,竟是狂喜的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