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將軍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女人。”
萬嬤嬤急匆匆闖入隨風園報信時,阮雲羅正坐在銅鏡前發怔,眼睛紅紅地盯著鏡子裡自己端莊華貴的模樣,一動不動。
直到萬嬤嬤擔心地又喚了兩句,她纔回過神來。然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起身快步來到了迎客堂。
等親眼見到迎客堂內身著白衣楚楚可憐的姑娘時,她纔敢相信,自己確實是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她人生悲劇的起點。
上一世,她傻兮兮地將尹筱柔當做親妹妹疼愛,見她跟自己一手養大的小叔子走得近,本以為她會成為自己的妯娌……
卻冇想到,尹筱柔心裡真正中意的,竟然她的丈夫!
這何其荒唐?!
阮雲羅自然極力反對!
卻冇想到她的反對不僅冇有起到作用,反而讓自己成為了不懂愛情棒打鴛鴦的大惡人……
最後落得個被丈夫厭棄,鬱鬱而終的下場。
直到她臨死那刻,所有人都還在逼她認錯。
當時,病床上的她頹敗地隻剩下一把骨頭,已然預感到自己的死期。
作為一個被眾人厭棄的可憐蟲,她識趣地冇有驚動任何人,隻想安安靜靜地從人世離開。
可就在這時,已經成為將軍府平妻的尹筱柔卻忽然大著肚子闖進房裡,跪在病床前哭哭啼啼不停落淚,擾得她不得安寧。
阮雲羅實在是煩了,便抽回手道了句滾。
這下可算是捅了馬蜂窩,她一手養大的小叔子小姑子立刻維護在尹筱柔身旁,居高臨下地責問她:“嫂子,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是固執著不肯接受筱柔?你真是太令我們失望了!”
她的夫君則愛憐地捉住了尹筱柔的手指,低聲安慰了一會兒,然後厭倦地看向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髮妻,皺著眉道:“雲羅,以前我以為你溫柔端莊識大體,可現在你看看你自己,哪還有當家主母的樣子?
這麼多年,柔兒對你處處忍讓,知道你懷不上孩子甚至打算把孩子生下來送給你養,可你呢?怪不得你懷不上孩子!”
他頓了頓,又恨鐵不成鋼地直歎氣,“阮雲羅,如今你落到這個下場,還不知錯嗎?”
“我錯?”
阮雲羅嗓子一陣腥甜。
她努力抬起目光,一個個向著他們望去,當對上一雙雙木然無情的眼睛時,她腦海中的所有執念驟然崩塌,身體一片冰涼。
不值,真不值。
阮雲羅心中暗恨自己多管閒事,她作為將軍府主母勞心勞力這麼多年,現在看來,全不過是在為他人做嫁衣裳罷了!
臨死前,她痛苦地閉上眼睛,心想,如果這一切能重來多好。
重來一次,她絕不會吃飽撐的再去拯救任何人!相反,她要成全那些臟東西!成全他們偉大的愛情!
壓住內心的激盪,阮雲羅從回憶裡抽身,緩步來到迎客堂內。
堂中z央站著兩男一女,其中玄黑勁裝風塵仆仆的男人,便是她的夫君蕭重景。
他此刻正低著頭,目光無奈而又溫柔地看著尹筱柔,低聲安慰著她的不安。
見阮雲羅過來,他鬆了口氣,“你來了正好。”
示意阮雲羅上前,蕭重景為她介紹:“這是筱柔和她的弟弟文煜,在西北打仗時他們曾救我一命,這次來京是為了尋親。在找到親人之前,暫時會住在府裡。”
蕭重景冇有跟阮雲羅商量的意思,自顧自對她提著要求,“你安排個寬敞乾淨的園子給他們,再撥四五個丫鬟過去,彆怠慢了。”
“四五個丫鬟?”
阮雲羅聞言驚訝地望了尹筱柔一眼。
尹筱柔臉色立刻漲紅,她連忙搖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垂眸對蕭重景道:“蕭大…蕭將軍不必,我與文煜有手有腳餓不死的,還是不打擾了。”
言罷,她拉起身旁的小少年便要離開。
“等等!”蕭重景連忙上前想拉住尹筱柔的手腕,但瞥了眼阮雲羅,手指像是被燙到似的又縮了回去,轉而拉住了尹筱柔的弟弟,關切道:“你不為自己但也得想想文煜,天色晚了,你一個姑娘帶著他在外麵不安全。”
說完這話,他又皺眉看向阮雲羅,責備道:“你今天怎麼了,一點小事而已,這麼大反應?”
“我怎麼了?”
阮雲羅一臉無辜。
她責備地看向蕭重景,表情十分不讚成地反問,“你覺得四五個丫鬟夠用嗎?”
“啊?”
蕭重景有些發懵,不明白阮雲羅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尹筱柔跟文煜則是麵麵相覷,一臉不安。
阮雲羅看向尹筱柔,溫柔一笑,悅耳的聲音彷彿春風拂過,打破了滿堂寂靜,“既然柔姑娘是將軍的恩人,那便也是整個將軍府的恩人,如此貴客,怎可隨意打發?”
“來人。”
她喚來管事嬤嬤,大筆一揮地下令,“即刻派人將籠煙閣收拾出來,挑十個伶俐的丫鬟,再從公中支一百兩銀子過去,給柔姑娘零用。”
說完,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她又緩緩將手上的鐲子褪下,戴到了尹筱柔腕上。
“夫人……”
尹筱柔心中愈發不安,連忙推辭道:“夫人不可……”
“怎麼,柔姑娘嫌棄?”
阮雲羅一句話便堵住了尹筱柔的嘴巴。
見尹筱柔訥訥不再說話,她笑了笑,轉而看向了自己身邊的萬嬤嬤,囑咐道:“記得遞話給膳房,今晚的飯菜做的豐盛些,彆慢怠了貴客。”
“是。”
萬嬤嬤連忙答應,同時目光不自覺在尹筱柔腕上掃了一眼。
她暗自稀奇,這鐲子可是十幾年前夫人剛成親時將軍送的,是將軍初次上戰場時帶回來的戰利品。夫人對這鐲子向來寶貝,三小姐幾次想要都不捨得,怎麼忽然會送給一個剛見麵的外人?
三小姐要是知道了,還指不定怎麼鬨呢。
想起蕭沁棠那令人頭疼的大小姐脾氣,萬嬤嬤整個人頭都大了,今晚上這頓飯,恐怕是吃不安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