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件事,你親自往江城一走,去見見楚王趙德承……”祝平安既然做了殺人事,自然就得備後手。
江城,就是珞珈學院所在,就是黃鶴樓所在。
“哦?”清微老頭不是不懂,而是還未來得及認真思慮過。
“臨淄王趙德遠,遠在天邊,乃郡王之位。楚王就在眼前,乃親王之尊,且近在眼前。臨淄王世子在楚地劍道宗如此行事,想來楚王趙德承心中必也有芥蒂……且大趙天家,本起於兵,本質上就是凶悍之血脈,最重個人勇武戰力,那臨淄王世子趙安世三十歲入九品,也有皇室大才之名,此番殞命,興許對其他諸多王家不一定是壞事,想來這些王家之間也必有爭奪之事。所以,你去試探一下其中態度……”
祝平安多少還是猜測,所以讓清微老頭去一趟,試探一二……
清微點著頭:“嗯,此事好說,老頭我在這楚地,多少還是有幾分臉麵,我劍道宗也從來不是泛泛之輩……若是楚王真如你這般念想,那老頭我上門,必得禮遇!”
“若如我所想,那許多事情便更是簡單了,此番之事,本就是臨淄王府給天子出的難題,天下宗門無數,十三年前皇家子弟入江湖之時,天家本就得罪了宗門無數,大多數宗門心中不爽,卻也忍讓過去了。趙安世在劍道宗如此一來,若成了,天下宗門必然人人自危,甚至可能會聯合起來明裡暗裡對抗天家,此天子所不願。如今不成反而被殺,天下宗門也當等天子一個態度……”
“是極,若天子降罪,那就坐實了趙安世所為乃天子指使,自又是天下宗門人人自危。”清微老頭自也是幾十年老狐狸,頭前來不及想,此時稍稍一點,立馬通透。
“所以,最大的可能,不外乎宗門內鬥而亡,欺師滅祖之輩,合該授首,不了了之!如此,天子才能與這件事脫開關係……不使天下宗門人心離散……”祝平安算計得很深。
清微老頭慢慢鬆了一口大氣:“如此,甚好!甚好啊!這楚王府必須去一趟,不能坐等結果,還當自己努力一二,若楚王禮遇,這般事好說好言……”
這一趟,拉的是關係,也是一條資訊通道,最好,楚王也多少參與其中。
“若天子不計,想來那臨淄王必然不能忍下,臨淄王府行事的作風已然可見一二,想來尋仇之事不遠!”祝平安也知道這件事冇那麼容易過去。
“是啊,這仇怨怕是解不開了,嗯……你這裡幾位師妹,多是自保之力尚弱,不如搬到山上去?”清微老頭又把話說回來了。
祝平安搖搖頭:“你這劍道宗,我不接,你的衣缽在三花身上,往後若有萬一,這般也多少是個遮掩退路……也可能是將來三花的脫身之法……不必強求!但你放心,有我在一日,劍道宗隻會日漸興隆!”
“好吧……”清微略有失落,微微點頭,他是看定祝平安將來必超九品,必是真正橫空出世之輩,他對這種橫空出世之事,有執念。
但也無法,清微又道:“那我先帶三花姑娘上山拜過列祖列宗,再立馬動身去江城,回來再行你那些宗門之安排……”
祝平安點頭,隻看清微背影,慢慢皺眉,細細思索……終究是壓力上身了……
四下無人,一襲白衣出現在了祝平安身旁,主動開口:“平安,為師不願你參與進來……”
“師父,我已經進來了!”祝平安苦笑。
“現在收手,無妨的……如今你有本事了,自去過你想要的生活就是……”白衣寧九韶看著比自己還高大的祝平安,向來麵無表情的臉上帶了幾分擔憂。
“師父,現在……就是我想要的生活……”祝平安言語與表情堅定起來了。
“這不是你想要的……你明知這是一條死路……”寧九韶搖搖頭。
“師父,你知道我在做什麼嗎?”祝平安言語裡帶有幾分溫柔。
“這條路,我一個人去便罷了,你何必要跟著來?”
“我不是要跟著來……我是……想在這條死路裡找出一線生機,我想你活著,哪怕萬事皆休之事,還能有一個活下去的辦法,還能有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寧九韶第一次在祝平安麵前露出了一個震驚之色……
還聽祝平安繼續說:“國仇家恨都得報,報仇嘛,冇錯!那就報吧,不外乎殺人償命!逆篡趙毅雖然早已傳了皇位於子,但他還活著!咱們就殺他!也把他的子孫屠戮一番,如何?”
寧九韶依舊盯著祝平安在看……
祝平安不斷說:“屠戮其子孫的事,就交給魏青山,咱們隻管手刃趙毅……如此,必然天下大亂,之後的事,咱們就不管了……那兵家而起之趙,底蘊深厚,他若還保得住江山,那是他的本事。若是群雄四起,江山易主,那也是他的造化……”
第一次,有人把報仇雪恨之事與寧九韶說得這麼清楚……一直以來,寧九韶對報仇之事都是一個模糊的概念,怎麼做?做什麼?
寧九韶模模糊糊,隻知道要做!便是魏青山一直以來的話語,都是聯絡這個聯絡那個,隻待時機,所有人都等著,隻等振臂一呼……
祝平安第一次把這件事給出了一個具體的行動目標。做什麼?做成什麼樣的結果就可以接受了。
這也是祝平安與魏青山不同的地方,魏青山心心念念要複國,複國比報仇難太多了!報仇不過殺人之事,想方設法殺人!
複國……從哪裡複起?是揭竿而起占地為王慢慢戰爭?還是依托他人力量?
在哪裡揭竿而起?哪裡人願意聽魏青山的話揭竿而起?
依托他人力量?西北十六國?達旦九部?西蜀群雄?
這些人但凡能起,又豈會為旁人複國?
魏青山不是不聰明,他隻是執念過深,甚至也想著趁亂而為,他也知道成功的可能性極小,但他卻就是要做!
祝平安換了個思路,希望讓寧九韶接受。這件事,必須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如此纔好製定行事方案。
但即便是祝平安這個簡化版的目標,依舊何其之難?成功的機率依舊小得不能再小。
寧九韶還是搖頭:“平安,這些事,不要你來做……”
“師父,隻在你把我從河上撈起來的那天,隻在你決定把我留在身邊的那天,這些事就到我身上了……我想……”祝平安竟也有欲言又止的時候……
“平安……你想什麼?”
“我想成為你活下去的那個理由!”
寧九韶忽然愣在當場……
祝平安知道自己這句話……興許不該這麼說……但他就是忍不住說了……
說完,場麵有些尷尬……
祝平安轉身,走了……留下那句話即可。
風還在吹,寧九韶髮絲與裙襬皆在舞……
萬裡無雲,寧九韶愣愣出神……似也心思空空……
離去的祝平安,心思不空,他有心裡:師父,你得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