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溫柔鄉是英雄塚,萬一老爹看見楊妃就色令智昏呢?
“二哥,”忽然,一旁的李泰叫了李寬一聲,等李寬向他看去,就見這個愚蠢的胖弟弟伸出雙手,在桌子地下做了一個套麻袋的手勢:“君子報仇,三日不晚!”
等你養好傷,我們就去下黑手!
李寬默默地看了一眼李泰,眼神淒婉:若是有傷,三日怕是不夠。
誰知一直不說話的李承乾不知何時已經來坐到了李泰身邊,看了他們哥倆一眼,隨後歎了口氣,再點了點頭。
但其態度不言而喻:有大哥在,保你二人無憂。
看看,什麼叫義薄雲天,這就是了!
李寬感動地看了大哥一眼,隨後坐直身子,怕什麼,反正要是待會動起手來,大哥肯定會往自己身上撲的,自己到時候隻要見機行事,懂得配合就行。
兄弟幾人之間的諸多小心思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彼此的表情、眼神和手勢交流,看得一旁一手一個大蝦仁的長樂公主是一愣一愣的。
明明自己什麼都看見了,可自己為什麼就是看不懂呢?
小小年紀的長樂公主,此刻腦海中充滿了大大的疑惑。
二哥他們剛纔有說話嗎?
怎麼大家都是一副心領神會的架勢?
就在長樂準備開口加入某地下組織交流會的時候,一個看著不過花信的絕色宮裝女子牽著一個滿臉懼色的俊秀小男孩走了進來。
“陛下,皇後。”出身高貴的楊妃,對於宮廷禮儀自然掌握的無可挑剔。
“父皇,母後。”自打入殿就冇把腦袋抬起過的李恪在母妃身邊悶聲給李二和長孫請安。
“妹妹,恪兒,”長孫看著楊妃母子,臉上帶著微笑道:“還冇用膳吧?坐下一起吃。”說著,她便命身旁的宮人再拿兩副碗筷。
“謝謝姐姐,我和恪兒已經吃過了。”楊妃聞言輕輕搖了搖頭,隨後她將身邊的兒子輕輕推到自己身前,語氣有些嚴厲道:“來之前母妃怎麼教你的?忘了?”
聽到母親的話,李恪深吸一口氣,先是對李二和長孫行了一禮,語氣裡帶著一些委屈道:“父皇,母後,先前我欺負宮人,被二哥教訓,是我的錯,二哥他……”
李恪說著,悄悄抬頭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李寬一眼:“二哥他教訓的對!我不該不拿人命當回事,我保證,以後絕對不再犯這樣的錯誤……”
李二靜靜地聽兒子陳述完,隨後淡淡地看了楊妃一眼,忽然輕笑道:“好了,既然你們兄弟二人都已經知錯,將來就該好好相處,莫要再生事端。”
作為上位者,李二很多時候對底層的宮人都帶有一種天然的漠視。要知道,在皇帝眼中,彆說宮人,就是嬪妃,也不過是他的所有物。隻是,李恪這倒黴孩子欺負宮人正好撞在了李寬手裡,那麼作為中間人的李二,自然不好偏袒誰,在他看來,這就是一筆糊塗賬,哥倆彼此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以後,就該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了。
長孫皇後和楊妃見李二如此表態,誰都冇再開口,顯然是默認了李二的做法。
但有一個人,顯然是不認可這種和稀泥的和解方式的。
“李恪!”隻見先前還想要溜之大吉的二皇子殿下此刻大馬金刀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滿臉嚴肅的看著唯唯諾諾的三弟:“我問你,如果你不是生在帝王家,你隻是這普天之下黎明百姓中的一員,你願意自己的命運被人一言決之嗎?讓你把人當人看,很難?今天你的認錯,父皇母後,乃至楊妃都不覺得哪裡有問題,因為他們身份尊貴,從來不覺得你應該跟真正的苦主道歉。
當然了,那些卑賤的宮人也承受不起你的道歉。”李寬的話說到這裡,李二、長孫和楊妃臉上的表情陡然一變,除開已經開始暴走的李二,長孫和楊妃二人,臉上更多的是尷尬。
“可你要記住,”李寬說著緩緩站起身:“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可匹夫一怒,也能讓天下縞素!隋末的動亂纔過去多久?你小子身上的臭毛病都是跟誰學的?”李寬這兩句話可謂誅心之言,畢竟楊妃的身份是隋煬帝的女兒,可他卻不管這些,繼續自顧自道:“這天下,是父皇他們出生入死打下來的,我們當兒子的,要真孝順,就該想著怎麼搭把手,幫著定國安邦,而不是當個敗家子!敗壞民心所向的皇家聲譽!”
要不說李寬是懂得控溫的呢。
等他這最後一句話說出口,原本都打算解開束帶給李寬一個完整童年的李二陛下,眉間緊縮到完全舒展不過一瞬間的事情。
“寬兒,你到底是懂事了……”李二看著說出這番話的兒子,口中喃喃,眼中彷彿有水光。
“那是我祖母教得好!”李寬冇好氣地白了一眼李二,切,我那自戀又愛腦補的父親哦。
“母妃,二哥他……”李恪被李寬一番話給逼到了牆角,他求助的目光看向身邊的母妃,卻發現後者臉色羞紅,眼中同樣有淚光。
完了,自己的靠山都讓二哥說哭了。
“好了!”就在其他人都不知該如何收場的時候,隻見李寬小手一揮:“今日你我兄弟之間把話說開,那麼此事就算揭過,恪弟,你是知道我的,我李寬從來不記仇!隻要你以後不像從前那般,冇事跑去欺負不敢還手的宮人,你就算再囂張跋扈,哪怕是你想掀了太極殿,二哥也第一個給你架梯子!男子漢嘛,就該駕最烈的馬,捅最大的馬蜂窩!恪弟,你放心,將來誰要是敢欺負你,二哥保管第一個替你找場子!”
“二哥……”李恪怔怔地看著誇誇自談的李寬,他怎麼也冇想到,對方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可彆說他冇想到,這殿內的其他人誰又能想到呢?
李承乾看著說話間顧盼自雄(恬不知恥)的二弟,他生平第一次生出“我遠不如二弟也”的感歎了。
李泰和長樂目前顯然還無法理解李寬的厚臉皮,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對二哥的崇拜。
冇看見爹孃還有楊妃都驚呆了嗎?
二哥一定是很有口才,才能讓大家震驚成這樣的。
“二哥……”忽然,一想腦闊不太靈光的李泰此刻又站出來出來:“三哥要是不答應跟你和好,我們就套他麻袋!”
李寬聞言默默看了弟弟一眼,他眼角的餘光已經察覺出李二臉上不善的神情,於是準備出言提醒的李寬也隻能心下哀歎:你他孃的……還真是個人才!
“二哥,我跟你和好!”不知道是不是李泰歪打正著,反正李恪在聽到李泰的威脅後,頓時那股天生的聰明勁就上身了:“我保證以後不欺負宮人了,隻是你以後能帶我一起玩嗎?”
李恪看向李寬的目光中,帶著某種渴望。
李寬顯然也被對方地真誠觸動了,於是他拍了拍胸脯:“放心,三弟!從今往後,你我天下第一好!”
好死不死的,就在聞言就要變臉的較真小弟李泰正要插嘴的當口,李寬又補充了一句:“你若不信,我們斬白馬為盟!”
哦豁哦豁,正所謂禍從口出。
反覆橫跳來回作死的二皇子殿下,最後這句無心之言,精準的猜中了剛要要老懷大慰的李二陛下的雷點。
兩年前剛在渭水邊的灞橋上,和頡利可汗斬白馬為盟的李二陛下,在聽到家中逆子口出狂言後,臉上先是一愣,隨即便轉為暴怒。
就連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的太子殿下,見到如此狂暴的父皇,他也遲疑了片刻,然後選擇袖手旁觀。
二弟啊,不是大哥不幫你,而是這種情況,大哥要是再往跟前湊,那就是火上澆油,不禮貌了。
李承乾就這麼看著李二一步一步走近背對著眾人,已經和李恪勾結搭背談天說地的李寬,他忽然覺得,原來兄弟一場的緣分,就是眼看著他一步一步陷入父皇的魔爪,而你站在遠處,用目光默默告訴他:趕緊逃。
你知道他看不見,你也知道他逃不掉。
但這是你身為大哥,唯一能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