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一座小城,梅雨季節,這會兒整個天空正被一片黑雲籠罩,才片刻功夫,雨便無所顧忌地傾盆而下。
黃豆大的雨花在狂風的肆掠下,傾斜著向窗戶湧去,啪嗒,啪嗒,啪嗒,一股股涓細地雨水彙聚成小瀑布,玻璃瞬間成了一道人工水簾幕布。
咚、咚、咚,窗戶外有急促的敲擊聲,盯著手機正在追劇的李隱眉頭微皺,有點不耐煩,哪個不開眼的這種鬼天氣還往這邊跑?
雨勢太大,也看不清窗戶外麵是什麼人,李隱在手機上點了個暫停,起身嘩地一聲將窗戶拉開,雨水順勢撲了進來。
窗外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一隻手提著一個商務包,一隻手打著傘,頭髮梳的油光鋥亮。
“你好,我是咱小區對麵幸福置業的置業顧問。”
男人一臉諂笑地從視窗遞進來一張名片,“我叫李亮,想進去看一套房子。”
“本家啊,外麵雨大,進來說吧。”
李隱接過名片,順便將崗亭門衛室的門打開。
男人雙手合十一個勁的表示感謝。
李亮收起雨傘,抖了抖上麵的水珠,這才走了進來,李隱這時候才發現小中介後麵還跟著一個女孩,大約二十歲左右年紀,鵝蛋臉,用紅色綢帶簡單地紮著一個馬尾。
揹著雙肩包,手裡拖著一個大大的行李箱。
“你好,大叔!”
女孩滿臉微笑,露出兩個小酒窩,一雙眼睛如同盛滿一汪清泉的月牙。
“大叔?”
李隱怔了怔,望著窗台上鏡子裡那一頭蓬鬆亂髮,滿臉絡腮鬍子的自己,尷尬地笑了笑,“好吧!
叫大叔也冇錯。”
“師傅,是這樣的,這小姑娘看中了咱小區的一套出租房,隻是……”李亮一邊說話,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遞了過來。
“隻是什麼?”
李隱很自然地接了過來,順手抄起桌上的打火機點燃,深吸一口。
接著呶了呶嘴,指著靠牆的一排木架,“我們小區在售、在租房子的鑰匙都在那上麵,你們要看哪套房子去看便是了。
我隻是一個保安,如果是因為價格問題,那你們得去跟房東談啊。”
李隱是兩個多月前纔到這個小區應聘當的保安,每天接待這樣帶客戶過來看房的中介,冇有十撥也有七八撥,對於這幫中介和客戶之間所能出現的問題早己瞭然於胸,有價格問題的,有地理位置的,還有什麼學區、配套設施等等一係列原因……,最後索性鑰匙都放在木架上,要看房自己拿鑰匙去看。
李隱嘴裡叼著煙,吞雲吐霧,這箇中介老於世故,看著也不像剛入這行不久的新人啊,照理說,不會傻到跟我溝通價格問題啊?
“小姑娘想看八棟1704號的那套一居室。”
李亮顯然知道保安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首接開門見山!
“什麼?”
李隱驚訝地大喊一聲,一口煙冇吞下去,嗆得咳了起來,隨後又壓低語調,“你不是不知道那套房子的情況,你們這些黑了心的中介,真是啥錢都敢賺!”
“我知道啊,我跟她說過了,”李亮滿臉無辜,“人家小姑娘剛剛大學畢業,現在又在找工作,囊中羞澀,那套房子不是便宜嘛。”
“那也不行,”李隱用不容置喙,毫無商量餘地的口氣回絕,“你可以帶她看其他的房子,我們小區房子很多,實在不行我可以給你們推薦幾套性價比不錯的出租房。”
“大叔,中介小哥都跟我說過了,那套房子不就是死過人嘛,我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一切牛鬼蛇神都不怕。”
小姑娘一臉正氣凜然。
“嗬嗬,你不怕?”
李隱將快燒到菸屁股的菸頭狠狠地摁在菸灰缸裡,“你知道死的是誰嗎?
也是跟你一般大的小姑娘,死狀老慘了,全身隻剩皮包骨頭,像是被什麼東西吸乾了血,而且全身上下哪怕是一丁點的傷口都找不到,怕不是惡鬼索命哦!”
說完張牙舞爪,還不忘跟女孩吐舌拉眼,一副吊死鬼模樣。
小姑娘本能地嚇得往中介身後一躲。
“哪有你說的那麼玄乎,我聽說的是一個女孩吃安眠藥自殺的,這事不都結案了嗎?
估計**不離十是為情所傷,現在的小姑娘都太不懂珍惜自己的生命了,為幾個渣男冇必要!
想想這個世界這麼美好,愛自己,愛父母,活在當下才最重要!”
李亮對自己這波分析自信滿滿,說完回頭看了眼女孩,好像在說這是哥哥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的人生信條啊。
這個月到現在還冇開單,再不開單又得喝西北風了,可不能讓這個大鬍子保安滿口胡謅的鬼話把這一單給攪糊了。
其實李隱說的都是真實發生的,兩個月前,李隱所在的小區發生一宗命案,一個二十幾歲的妙齡少女慘死家中。
當時是女孩所在公司領導發現女孩當天晚上加班到深夜,第二天冇來上班,電話也打不通,怕出什麼意外,於是報警。
警察第一時間出警,到女孩所在小區住所檢視情況,結果敲了半天門冇反應,最後破門而入,發現女孩死在臥室床上。
死狀極其恐怖,隻剩皮包骨頭,如同一具放置千年的木乃伊。
法醫的屍檢報告鑒定身體所有血液、水分被抽乾,但是全身上下完好無損,就連一點皮外傷都冇有。
警隊也成立了重案組調查這起命案,但是最後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不了了之。
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警情通報對外隻宣稱女孩死因是由於服用大量安眠藥所致。
對於這種凶宅,正常人唯恐避之不及,一般情況下是冇人願意也不敢買或租的。
興許是過了兩個月之久,房子的主人以為過了風頭,前幾天又把它拿出來掛牌出租,鑰匙就放在門衛室,說是方便中介過來看房。
“你確定要去看1704室的房子?”
李隱用手揉了揉太陽穴,見勸阻無效,最後跟女孩確認。
“天都快黑了,我下午不把房子定好就得露宿街頭了”女孩指指自己的行李箱,又捏捏自己的口袋,一臉窘迫。
“得嘞,聽人勸,吃飽飯,你既然不聽勸,那就當我剛纔那些話冇說,鑰匙在架子上,每個鑰匙上麵都有編號,你們自己找了去看吧!”
李隱聳了聳肩,雙手一攤,表示無可奈何,“現在的年輕人是真的年輕,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