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時,我很多次和她說起,我跟傅斯年的曾經。
我說起那年小鎮上的大雪,說起傅斯年給我堆的,和我一般高的雪人。
說起他曾為了給我買一隻布娃娃,謊報年齡去給人乾苦力。
結果辛辛苦苦攢夠了錢,弄得灰頭土臉傷痕累累。
跑去商場時,卻怎麼也找不到那隻娃娃了。
房東太太問我:「那你們後來呢?」
我眯著眼睛,看陽光從樹葉縫隙裡鑽出來。
我說:「後來我們訂婚了,他很愛我。」
房東太太歪頭,似乎有些不信:
「那他應該捨不得,將你一個人丟到這裡來。」
我想來想去,也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酒後意識不太清醒,想了想我也隻說出了一個答案:
「他捨不得我受苦的,他隻是不在了。」
房東太太滿臉的惋惜:「啊,生死兩隔啊,真是令人遺憾。」
生死兩隔,一語成讖。
房東太太盯著空落落的後院。
好一會後,她才含笑迴應那邊傅斯年的話:
「是的,薑茵她啊,現在就坐在我身邊呢。」
看,她又不太清醒了。
傅斯年緊攥著手機,冰天雪地裡,他額上甚至連冷汗都滲了出來。
直到聽到那邊的回覆,他才似是猛地鬆了一口氣。
緊繃至極的身體,突然間放鬆下來。
他一時冇站穩,腳底踉蹌。
伸手撐住了身旁的車門,人纔沒栽倒下去。
那邊,房東太太恍惚的聲音,繼續傳來:
「她就坐在我身邊,跟我看雪呢。
「好大的雪,漫天火紅,薑茵她的臉啊,都看不清了。」
她把我曾說給她聽的大雪,和那天奪走我生命的那場火災,弄混了。
奧蘭多幾乎從不下雪。
房東太太活過這麼多年,也並未在奧蘭多,見過一場真正的雪。
那邊斷斷續續說了一大堆,最後問道:
「你找薑茵啊,那要不要讓她接電話,跟你說說話?」
21
我一顆心,一刹那懸到了嗓子眼。
我知道,傅斯年在這一刻,急著想確認我的下落。
警察發來的那些郵件內容,他未必會信。
但郵件裡的東西太多,一樣一樣,清清楚楚。
傅斯年不是傻子,也不可能再完全輕易認定,那些都是假的。
隻要他讓我接電話,如果聽到了我的聲音。
那麼他就可以立刻,確定我還活著,確定我在哪裡。
所以他實在冇了任何道理,說一個「不」字。
可他站在風雪裡,卻像是突然失了魂魄。
他眸底焦急迫切的情緒,慢慢如潮水般褪去,隻餘下一望不見底的空洞。
他就在這灰白色的天幕裡,死一般地沉默著。
一直站了許久,許久。
如同他當年為我堆起的那個雪人。
冰冷,死寂。
冇有神情,冇有動作。
連手指尖,都不再動彈一下。
直到那邊,太久冇能得到迴應的房東太太,忍不住再開口道:
「薑茵啊,是一位先生找你,你接個電話吧。」
毫無疑問,她不可能得到我的回答。
老人家又對著空氣,叫了我幾聲:「薑茵,薑茵啊……」
傅斯年的唇色,一點點變得死白。
真奇怪,他明明一個大活人,好端端站在這裡。
卻像是在這麼短暫的時間裡,已經失去了鮮活氣息,失去了溫度。
那邊連著叫了我好幾聲後,始終沉默呆站著的男人,像是突然間終於如夢方醒。
他啞聲,有些急切打斷了那邊的話:「不必了。」
「她在跟我生氣,不想和我說話。
「沒關係,我很快會過來找她的。」
那邊房東太太歎了口氣:「原來是吵架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