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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雨冰冷綿密,穿過厚重的雲層向下宣泄,地上的茶樓人聲鼎沸,座無虛席。晚歸的工人們舉杯叫嚷著,倒顯得這夜晚冇有那麼寂靜。
要說這火爐和燒酒可是陰雨天的絕配,不過,若是能再聽上一齣戲,那才叫做人間值得。
掌櫃看大家聽書興致已去,就退下台來,客人們看到了,便都叫嚷:“二爺!程姑娘呢?”“對啊對啊,程姑娘來一曲吧。”
二爺展開薄扇,翹起二郎腿:“害,就來就來。”
說完,帷幕一合一開,程鈺春帶著濃豔的戲妝緩緩上台,薄唇輕啟,演繹女子替父從軍的悲壯,小小的舞台就是她的戰場。
曲罷,人們皆讚歎,誰說女子不如男,感歎一陣子,又重新舉起酒杯。程鈺春默默退去後台,卸下妝容,這是今天最後一齣戲。
陳槐坐在一片讚歎聲外,她抿了一口茶,苦澀的味道從舌尖傳來,然後是回甘,今天的茶葉還不錯。
“姑娘一個人啊。”醉醺醺的男人歪歪扭扭地坐到陳槐對麵。
“滾。”陳槐冇有看他,始終看著窗外。
“喲,小姑孃家的這麼冇禮貌,要不我教教你...”
“王先生。”話還冇說完就被打斷了,換下戲服的程鈺春站在他麵前。
“您覺得是誰更冇有禮貌呢?”她淺淺的笑,語氣卻冰冷的很。
“嗬嗬,程小姐見笑了。”王盛尷尬的抓了一把頭髮,晃晃悠悠走回去了。
“我在北城好像冇有見過您。”程鈺春冰冷的語氣褪去,在原地站定,等待陳槐的回答。
陳槐有點意外,冇有出聲。
看對方冇有搭理自己的樣子,程鈺春也不惱:“我冇有惡意,如果您不方便的話,我就...”
“江蘭。”
“?”
“我的名字。”說完她彆過頭,拿起茶杯。
“啊...好。”程鈺春似乎很高興。“那就不打擾您了。”說完她就走掉了,似乎隻當她是一個喜歡獨處的靦腆姑娘。
雨停時已深夜,陳槐放輕腳步,從茶樓二樓緩緩落地,在建築陰影裡快步離開。
民國三十三年,政局動盪,各黨派間明爭暗鬥,四處是看不見的戰火。幼年靠乞討為生的她後被一位扮成畫家的殺手收養,取名陳槐。數十年的培養讓她也成了能夠獨當一麵的殺手,她在各地流竄,有數不清的假身份,警察根本無從下手。這次來北城,是奉人之托刺殺一名叛變的間諜,報酬不菲。
按照現有的資訊,目標會在幾日後偽裝成酒客在茶樓裡和線人交換情報,陳槐需要在他下次現身時解決他。
關於那個人的資訊雇主給的很少,隻知道是個男人,個子不高,每次出現都戴一頂棕色的禮帽,樣貌他們也冇見過,對方謹慎的很。陳槐在茶樓裡觀察了幾天,冇有見過這樣的人。
看來不到時間是不會出來了,陳槐躺在客棧的床上披著薄薄的襯衣。“北城真冷啊。”
北城確實冷,剛過九月,連綿的雨攜著刺骨的風,吹壞了她的油紙傘,她不得不又買了兩把備著,還好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客棧等雇主的訊息。
陳槐把身上的襯衣放在一邊,攤開被子裹緊了身體。
第二天又是一天的雨,陳槐這次冇有去茶樓,她撐著油紙傘在茶樓附近晃,附近都是些賣吃食、玩具的小販。陳槐買了串糖葫蘆吃著玩,還饞了一把對麵的小孩。
這裡是茶樓的後麵,窗戶上隱約能看到客人談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