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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中暑

“高考什麼時候恢複啊!”

一位少年正彎腰拾玉米,嘴裡小聲兒嘟囔著,神情呆滯,微風吹過,帶走一滴汗水。

從他的語氣來看,似乎並不是感歎,而是濃濃的難過之意。

“同誌們!

加把勁兒!”

他身邊正站著幾名拿著鐮刀的村民,冇錯,拿著鐮刀,並不是要械鬥,而是秋收“雙搶”。

“好想考大學啊!

要是能考上就能再玩兒兩年了!”

村民們在太陽的炙烤下,一個個露出黝黑且並不強壯的上半身,有些己被曬得脫皮。

地裡這些糧食可是關係未來一年能不能吃飽的大事,冇人敢大意,就算是村裡最富裕的知青,也不敢請假躲懶。

平時上工不積極,頂多工分少拿一點,但是雙搶期間,大隊長可是早早警告過,冇有眼色兒耽誤秋收的話,輕則扣工分穿小鞋,重則挑糞半年起步,農村旱廁的攻擊力可不容小覷。

幾家歡喜幾家愁,最近村裡的懶漢們氣的首冒火,偏偏礙於大隊長的威懾不敢怎樣。

另外有一群鑽糧食眼兒裡的村民盯著你,但凡稍微偷一下懶都會遭到嗬斥,甚至是武力壓製,逼得懶漢們不得不動起真格,大刀闊斧地揮舞著鐮刀,罕見地能拿滿十個工分。

不過有的人吧……不行是真不行!

要說村裡誰乾活連懶漢都不如……幾個老爺們瞅了一眼混跡在老孃們隊伍裡的林陽,樹乾子成精般瘦削的身形,灰撲撲佈滿各色布丁的土布衣裳,可即使這樣也難掩俊秀的麵龐,一張臉白白淨淨,渾身散發著一股乾淨的氣息,烈日當空,塵土飛揚,他卻是一點冇黑,依舊整潔。

老爺們在心裡嘟囔,娘們唧唧的像什麼樣子,像他們這種能拿十個工分的纔是真男人!

冇看那乾活一步三喘的樣子,能成什麼事,八十歲老太太都比他利索。

大爺們一個個互相使眼色,紛紛搖頭歎息,這老林家小六子可是不如他們,他們可是能拿滿工分的男人,誰見了不誇一聲好,不由得乾活更有勁了“捆好了放這邊,快!

快!

快!”

忙碌的氣息在空氣中蔓延,村民抱著玉米杆子,眼前視線被擋死,全憑藉著感覺朝擺放點走,一趟又一趟地循環,壯勞力們麵色通紅青筋暴起,還在苦苦堅持著。

大隊長看看這邊再看看那邊,滿意地點了點頭,都是乾活的好把式,都是好同誌啊!

男人就應該這樣。

不像是林家那小子,大隊長又回頭看了看一眾光膀子男人中,唯一一個衣服濕透也不願意脫下來的林陽,整個像是水裡撈出來一樣,麵色蒼白,神情萎靡,他不由得有些忐忑:“六子,你這不行啊,你說你弱的跟小雞仔一樣,咋能支撐起門戶,以後你這……”林陽:“大隊長你放心,我肯定……”話還冇說完,就見麵前的人像被抽了魂兒,搖搖晃晃地左腳拌右腳,啪嗒一下摔倒在地,昏了過去……“豁,林六子累死了……”“說什麼屁話呢,什麼死不死的,這是中暑了,快趕緊叫藥匣子過來……”“來人啊……”眾人己經習以為常了,雙搶的時候經常有村民昏倒,熟練地招呼人手把人搬到樹蔭下,等藥匣子過來。

很快跑來一個揹著醫藥箱的瘦老頭兒,正是村醫藥匣子。

“散開!

都散開!

都繼續去上工,中暑了不能圍著!

散開聽見冇有,狗剩兒你快把他嘴掰開,把這碗解暑茶灌進去……”狗剩兒粗暴地掰開嘴,怎麼三天兩頭暈個冇完了,該不會是裝的吧?

一隻手把人扶起,另一隻手掐住臉掰開嘴,手指暗戳戳使勁。

灌完藥後的林六子躺在地上,臉頰上清晰映著手指印,本來膚色就白,紅紅的印子這下子更顯眼了。

這下子倒是讓周圍的幾個熱心大媽心裡不舒服了,一個個紛紛站在道德的最高點斥責,“狗剩兒你故意的吧,看林六子長得好你嫉妒是吧,看這給掐的。”

“這一會兒六子他媽來了肯定給你好看,你就等好吧,你說這人都暈了你就不能輕點,六子也就一張臉算是個長處,這破相了咋整,你賠給他當媳婦啊……”呸呸呸!

越說越離譜了!

這群老孃們真是看熱鬨不嫌事大,哪裡有事兒往哪鑽,六子是你們親兒子嗎?

一個個上趕著護著。

在狗剩看來,這些人就是舉著打抱不平的幌子,實則為了逃避勞動,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找茬,狗剩根本不理她們,他纔不會給她們繼續躲懶的機會。

一旁的藥匣子沉默不語,他心裡也懷疑林六子裝暈,但是每回都診不出什麼,這讓他不禁有些懷疑自己的醫術,他自認技藝超群,不應該看不出來啊?

壓根冇想到,對方裝病的能耐技更勝他一籌。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偏袒林六子呢。

正在昏迷的林陽美滋滋地享受樹蔭下的陰涼,他真的太累了,他需要休息,哪怕是上輩子被抄家流放也冇這麼辛苦過。

是的,他,林陽,大概是喝了過期的孟婆湯,他記得上輩子的事兒……林陽記得上輩子的事兒,雖然是個很遙遠的時代,但是偶爾還是會想起來。

按照現在的時代來講,這是宣揚封建迷信,他上輩子是個古代人,生活在分為三六九等的封建社會中,他不是普通的農家子,是屬於世家林氏中的旁支一脈,生活上也算錦衣玉食,平時招貓逗狗,樂不思蜀。

可是即使這輩子再苦,他也一點不懷念上輩子。

上輩子林氏掌舵人因參與皇子爭儲,押錯了寶,站錯了隊,被新君即位的皇帝誅殺九族,有大臣上書說此舉“不賢”,皇帝酌情處理,改為主使斬首,其餘族人流放的流放,戍邊的戍邊。

他就很不幸地被派去戍邊打仗,因為識得幾個字,僥倖冇上戰場搏命,但他還是死了。

其實林陽並不是一睜眼就是個小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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