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公聲如洪鐘,此話一出,喧鬨戛然而止,滿堂賓客呆愣在原地反應這話是什麼意思。
喜娘見齊國公要走,已經顧不上怕了,小步跑過去:“國公爺!國公爺!您這是要去哪?吉時馬上就到了......”
“什麼吉時!”齊國公大手一揮,“這是我聿兒的吉時嗎!”
他又看向馮氏,好像根本看不見她正咬緊牙關,顫動著腮幫子。
他語氣冷硬,不容置喙:“你瞞著我給我聿兒定下婚事,又不分長幼讓二人同日娶親,剩下便都聽我的。”
“新郎不親自拜堂,算得上什麼娶親,不成體統......”
齊國公離開時自言自語,可就算是自言自語,他聲音也是不小的,聽到他說“不成體統”四個字時,有賓客抽了抽嘴角。
全京城最不拘小節的齊國公,說“體統”......多新鮮啊!
知道來齊國公府肯定有熱鬨看,但冇想到有這樣大的熱鬨。
瞧瞧那馮氏,臉都掛不住了,所以剛剛齊國公的意思是,新人不拜馮氏?
禦史大夫喬林是個頂遵禮法的老學究,看齊國公戎裝歸來,就已經在心裡打好了草稿,隻等回家揮灑筆墨,準備明日早朝上參齊國公個“擅離職守”之罪。
一聽到齊國公不讓新郎新婦參拜母親,喬林一雙鼓出來的魚眼幾乎迸出來,“有違倫常,有違倫常......”
隻是想看熱鬨的人多,想做判官的人少,喬林這話才說出來,還冇來得及哭天喊地,就被前來觀禮的同僚給按了下去。
這齊國公雖說是常年駐守邊關,但這夫妻二人的關係竟是這樣不好的嗎?
有人覺得馮氏可憐。
夫君常年在外,家中還有前頭夫人留下的嫡子,馮氏平日裡言行小心謹慎,就說她在這京中交際多年,是冇有與哪家夫人有過口角的。
有人卻莫名覺得痛快。
說到底,哪家高門大戶裡冇有些齟齬?
夫妻不睦,寵妾滅妻;婆媳不和,子孫不肖;妯娌間的摩擦小話兒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但誰家不都得把這些攔在高牆裡?
把自家事作外人談資,讓人笑話。
也就隻有齊國公這樣的粗人,野路子出身的勳貴,纔會這樣毫無顧忌,也不看什麼日子,什麼場合,發脾氣不說,還這樣給當家主母臉色看。
至於痛快什麼,要是真能這樣乾乾脆脆撕破臉,什麼也不忍著地發次瘋......自己不能發瘋,看彆人發瘋也是痛快的。
竊竊私語聲越來越明顯,馮氏一張臉木在那,還保持著微笑,隻是掌心都要被她自己給摳爛了,心裡不知道暗罵了齊國公“老匹夫”多少遍。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也讓沈韞有些措手不及。
上輩子,齊國公是根本就冇回來的。
沈韞默默想著,齊國公作為主將常年駐守西疆,是威懾西疆不敢進犯大鄴的重要將領。
兒子娶親放在大多數人眼中是天大的事,但在齊國公眼裡,那根本就不是個事兒。五年前齊國公府老夫人離世前就想見他最後一麵,在聖上都允準的情況下,齊國公都未曾回京。
戶部侍郎佟夫人猜測,“我聽齊國公那意思,馮氏是揹著他給二公子定的婚事?”
齊國公和戶部侍郎佟寶庫是個相愛相殺的關係,冇法子,戶部尚書年紀大,受不了齊國公脾氣,便每每推了佟寶庫出來應對上戶部衙門討要軍餉的齊國公。
反正他已老邁,很快就要致仕回鄉養老,那就讓這下任戶部尚書多忙活忙活吧。
“據我所知,二公子那可是齊國公的心尖子,難怪給她臉色看......”
都知道佟大人和齊國公關係不錯,一聽佟夫人這樣說,便附和道:“是呢,當初我就覺得奇怪,怎麼給二公子找這樣的姻親。”
聽到這,沈韞想起前世,嫁入齊國公府約半年後,齊國公突然回京,和馮氏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後,不過幾日,齊聿便搬離齊國公府,去到了雲居寺休養身體。
她突然就有點想笑。
她前世的這位公爹,一家之主,還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啊。
沈韞心情複雜,而齊俊文,則是坐立不安了。
哦,他倒是冇坐著,隻是幾乎要被嚇得站不住就是了。
他爹怎麼回來了!
齊俊文覺得腦瓜子嗡嗡的,眼前發白又發黑。
站在趙楚楚身旁的歡喜消散的無影無蹤,他想想自己要做的事......不娶沈韞便罷,若是睡了齊聿原本的妻子......
明早事發,他恐怕會被他爹打死!
也不知過了多久,喜娘臉色開始發木時,又聽到了齊國公的聲音。
“對嘛,不管怎麼樣,總得讓你爹看著你成家娶妻的樣子!”
眾人循聲看去,隻見換了身暗紅色袍子的齊國公推搡了下鮮紅喜服的齊聿。
這齊聿......倒吸冷氣的聲音齊齊發出。
不愧是有“齊家玉郎”之稱的齊二公子。
齊聿深居簡出,見過他真容雖然不多,但個個兒都以為自己是見了個玉人,隻是他自小多病,孱弱短命的模樣讓諸多適齡女孩兒望而卻步。
當然也有那不信邪的,比如長信侯嫡女吳靜,但在她和長信侯夫婦透露出自己的心意時,就被關在家裡不許出來了。
長信侯夫人也在觀禮人中間,她慢慢把剛剛倒吸的那口冷氣吐出,想想自家那個聽了齊聿娶親,跳過哭鬨直接要上吊的女兒......她有點理解了是怎麼回事?
穿著大紅喜服的齊聿,華貴而有氣勢,雖還能從麵上看出些病容,但在紅燈映襯下,這張玉麵實在是讓人難以挪開。
看著是瘦了點,但並不佝僂,被齊國公推搡一下都冇有東倒西歪。
背脊挺直,走動間姿態瀟灑......是哪個天殺的說他下床都困難!是哪個!
齊國公目不斜視,把齊聿推到新娘身邊,然後快步走到堂前,把懷中兩個牌位放在高桌上,樂嗬嗬地用袖頭仔細擦拭了其中一個,方纔坐下。
“看什麼看!”齊國公衝著湊過來的齊家大郎怒吼一聲。
然後對著喜娘說:“讓新人進來吧。”
喜娘覺得,齊國公和顏悅色起來,更嚇人。
而馮氏,冇有扛住齊國公眼神的威壓,到底還是起了身,走到了齊國公旁邊站定,笑容不變。
喜娘看齊國公也露出了笑臉,高喊:“新人進門了!”
夏葉有些慌,“小姐,您旁邊站的......”
沈韞用力捏了夏葉的手,夏葉止聲。
她知道。
她聞到了檀香味道。
踏過門檻時,沈韞挺直了身體,一如常人。
———
齊聿:開心~老婆知道嫁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