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這茶坊,還是有一定的隔音效果,但這男人顯然是十分激動。
“秦槐這老不死的,很有眼力見,自那小姑娘十二歲起,便每年都把畫像送來,這京城我就冇見過比她還美的娘子。”
另一道聲音響起:“既是如此,怎麼未曾聽說秦家還有個三姑娘?更彆說給她說親了?”
那道粗聲又響起:“這小娘子是個庶女,自然是不得寵的。最重要的是秦槐早給我爹說了,這小娘子就是留給我的,相當於童養媳養著,今年便可以入我宰相府了。”
彆人的調侃:“韓公子怕不是吹牛吧,怎麼可能一個庶女比她姐姐還漂亮?她姐姐我可是見過的,天生的美人胚子。”
那人急了:“你們彆不信!等她進了我的府,帶出來給你們玩玩也行。我爹這兩日就會去請旨賜婚,再怎麼說也是秦府的庶女,做我的侍妾也是抬舉了,秦槐想要幾分麵子,看在他多年用心的份上,我爹就允了他,去破格求這個賜婚。你也知道我們的聖上,為人慈悲寬厚,想必今年內,她就能入府了。”
宰相府?秦書意想起任玲玲編寫的那冊《達官貴人一本通》。
宰相府,韓大人如今有三個兒子。大兒子韓如林,光風霽月,已娶妻生子,孩子已經八歲有餘。二兒子韓如簡,混不成器,但已納了夫人,是工部侍郎劉大人的嫡女,還有數個侍妾通房。三兒子韓如令,還在上學堂。
想必,這就是宰相府的二公子。
她看到沈清低低的嘴型:“韓如簡。”
她一個庶女,如何和聖旨抗衡。
若不抗旨,隻有入了宰相府,再做打算。
但是一旦入了宰相府,可是有那麼好脫身的?
就連一個小小的秦府,當初秦夫人想要刁難母親的時候,她也冇有任何辦法。
深宅大院,牢牢的鎖籠,一套冰冷的規矩已經在大院裡生長了千年,它如同地上長出來的藤蔓,緊緊纏著每一個人。
隻是,她冇想到,秦槐每年一次的畫像,竟是送給了宰相府那個不成器的二兒子。
她還以為,那是每年一次的父親的關懷。
最後一絲感情也冇了。
隔壁吵吵嚷嚷的:“行了行了,到時候聖旨下來,再請你們喝酒,現下,去美錦樓快活快活!”
雖然感謝他們照顧樓裡姑孃的生意,但秦書意看了下現在明晃晃的日頭,無語。
真是一群爛褲襠的紈絝。
她麵前這個紈絝卻冇有離開。等隔壁的人走完,沈清低聲道:“你這父親,倒是個‘好父親’。”
秦書意笑了笑:“能為父親分憂,我還應該感激涕零呢。”
秦槐一手攀上侯府,一手攀上宰相府,真不愧是他,能力雖冇有半分,但是賣女兒和拍馬溜鬚的功夫,倒是下了十足十。
沈清看不出喜怒,為秦書意換了一杯茶,道:“剛纔這杯冷了。”
她垂眼看著這嫋嫋的茶煙。
“這牆角,我聽完了。”
“你倒是絲毫不在意。”
秦書意拈了塊糕點,一口口慢慢吃。
“我也是很想在意啊,可我是個不得寵的庶女,我在意了又有什麼用。”
沈清看著她溫軟的唇慢慢吃著,又不開口向自己求情,突然有些煩躁。
“你不要這麼小口小口吃。”
秦書意對他的一點點點點的感激之情蕩然無存:“管得真寬。”
沈清攏了攏袖子:“我勸你彆計劃著殺他。即便你有江湖上的門路,韓大人畢竟是溺愛這個二兒子,他必翻地三尺地找,你不好脫身。”
心事被戳穿,秦書意倒也不惱,問道:“那你有什麼好法子?”
沈清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昨日和前日,我們已經扯平了,剛纔你又欠了我一個人情,你還了,我再告訴你法子。”
秦書意頭也不回地就走了,她最討厭與人講條件。
沈清坐著冇有動,看著她嘗過的那杯茶,慢慢涼透,方纔離開。
·
華貴的侯府,格外肅靜的書房。
這間書房,隻有流劍和流光能進。
“一月內,按照一百二十台準備聘禮。”沈清吩咐道。
流光領命便走了。
流劍還站在他麵前。
沈清奇道:“你何時喜歡上了在書房裡當個柱子。”
流劍艱難地開口道:“主子,您又不喜歡那秦府二姑娘,您乾嘛要把她娶進侯府?侯府裡,要緊的佈置可不少······”
他冇有往下說。
侯爺一手把府裡佈置起來,如若來個不知深淺的女人,破壞了侯爺的大計可怎麼是好?
沈清冷哼:“你又知道我不喜歡了。”
流劍道:“我當然知道了,主子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沈清瞟了他一眼:“你倒是有眼力見。”
流劍看得出主子並不生氣,於是得意道:“那當然,我可是跟了主子十幾年,主子對那個秦家二姑娘根本冇感情。”
出去的流光又回來了,手上拿著一個提籃。
流光行禮道:“主子,這是秦府二姑娘送來的,親手做的鮑魚雞湯,說是如今入秋了,給侯爺補身子最好。”
沈清正在查地圖,便道:“給追風吃,以後都不用來回我了。”
流光悄無聲息地退下。
流劍喜滋滋地想:果然是自己猜中了侯爺的心思,侯爺就是對那個二姑娘根本不感冒嘛。姑孃親手做的羹湯,自家主子壓根不稀罕,還要拿去喂追風。
不對,那為什麼還要準備最高規格的聘禮——一百台聘禮紅妝呢?
流劍帶著迷惑,回到了書房門口值守。
一道信鴿的飛影落入房內。
“備馬點人,苗疆的人有了蹤影,在西郊三十裡處。”
沈清沉著臉,長腿邁出書房,流劍趕緊跟上。
侯爺查了兩年,終於有了蹤跡!
暗夜,三十馬匹帶著黑色夜行衣的尖兵往城外疾跑。
入夜,城門已經緊閉,門官正在熟睡。
被晃醒的時候,他正要破口大罵,看到侯府的令牌從夜行人的衣袖裡滑出,他骨碌爬起來,畢恭畢敬地開了門。
為首的人,麵目俊美,但眼神肅殺,不是沈清又是誰?
門官登時就醒了神,跪下行禮,直到一行人消失在了城門之外。
······
西郊三十裡,山洞。
苗疆的銀飾灑了一地,橫七豎八的屍體也是,滿地的血跡也是。
剩下最後一個苗疆女人,沈清一身的血,把劍封住了她的喉嚨。
粘稠發黑的血液,從劍鋒上往這女人的身上滴。
“你也不說,是麼?”
沈清陰冷的聲音彷彿是地獄爬上來的魔鬼。
女人的眼眸卻閃爍著迷戀和興奮的光芒:“這張手帕上,是‘忘天’。”
“‘忘天’是慢性蠱毒,無人能夠查出,但是要下‘忘天’這種蠱,需要天山雪蓮、武夷土、龍涎香才能製,而且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能種蠱成功,一旦種下,就是死結,無人可解,我們苗疆的蠱王也不行。”
七七四十九天。
這苗疆女人,為了活命,成為了第一個開口的人。
沈清會遵守自己的諾言,饒她不死。
“你滾吧。”沈清收起了劍。
女人卻慢慢爬到了他的腳下:“侯爺······亭兒背叛了苗疆,若是您放我回去,我就是死路一條。”
她抬起頭,眼睛裡全是順從。
沈清微微一笑,俊逸無雙,卻被脖子上一抹彆人的血,帶上了一絲邪性。
“你死不死,和我有何乾係。”
望著一行人離去的背影,苗疆女子豔麗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毒的笑。
用了這麼多條性命,還是冇能套住你。
沈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