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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督軍夫人隻猶豫了幾分鐘,將其他人都趕出病房,留下顏心和軍醫院院長。

“……如果他死了,你也會死在這間病房。”督軍夫人說,“你想好了嗎?”

“是,我想好了。”顏心道。

督軍夫人:“行,給他用藥。”

顏心拿了注射器,開始給病人注射磺胺。

她前世學過西醫的,隻是學得不深。

她鎮定將磺胺注射到病人身體裡。

病房裡有幾張椅子,顏心尋了一張坐下。

督軍夫人坐在病床前,握住她弟弟的手。

軍醫院院長則出去了。

院子裡,聚集了上百名大夫,大家都沉默著不敢出頭。

稍微有點醫術的人都知道,督軍夫人的弟弟,必死無疑。

槍傷高熱,是中醫說的死症。

軍醫院的眾人,見慣了槍傷,更是清楚中槍後高燒意味著什麼。

大家心裡很清楚。

所有人都不出頭。

景元釗讓人送顏菀菀回去。

顏菀菀拉住他衣袖:“釗哥,我不走。我怕我姐姐闖禍。”

景元釗不耐煩:“先回去。除非你能治我舅舅。”

顏菀菀咬住唇,半晌纔可憐兮兮問:“釗哥,你是不是怪我?”

“不是,你先回去。”景元釗語氣仍是不善。

他喊了副官,送顏菀菀。

顏菀菀一路上都在輕微發抖。

回到顏公館,她母親駱竹在門口等候著,急不可耐問她:“是什麼事?”

顏菀菀一張臉氣得發紫:“姆媽,都是你的錯。”

駱竹不解。

母女倆回到正院,顏菀菀就把軍醫院的情況,都告訴了她母親。

“……我去的路上就打聽了,軍醫院醫術最好的軍醫,被少帥用槍抵住腦袋,都不敢說他有辦法。

那個盛旅座,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救不了了。我進去之後,看到大夫們都臉色凝重,我就更害怕。”顏菀菀道。

駱竹:“你做得很好,就應該拒絕。不要引火燒身。”

“可督軍夫人很不高興,當場發作了我。”顏菀菀道。

駱竹笑了笑:“傻孩子,你又冇做錯事,她怪不了你多久。”

顏菀菀臉色還是極難看。

“顏心也在。”她說。

駱竹的笑容一僵:“她怎麼在?”

“景家找了全城的大夫,她又有一家陪嫁的藥鋪,找到她是正常的。”顏菀菀說到這裡,緊緊抓住了她母親的手。

“姆媽,萬一……”

駱竹立馬搖頭:“不可能!軍醫院的人治了多少槍傷都冇辦法,她能有什麼法子?”

顏菀菀身在輕微發抖:“可她的確有點鬼才。前年那個人,都死透了,被她救了回來。”

“那個人冇死,隻是凍僵了。”駱竹道。

顏菀菀:“我很怕。若有個萬一,她真走了狗屎運,她在督軍麵前胡說八道,我就會穿幫。”

又怪她母親,“我說了不想冒充小神醫,你非要!”

駱竹戳她腦袋:“你現在趕緊學起來,家裡兩個大掌櫃教你。”

“可是這個很難學。家裡那麼多哥哥,學了十幾年,冇幾個有好醫術的。”顏菀菀說。

駱竹怒其不爭。

“你放心,顏心肯定救不了盛旅座。”駱竹道。

顏心的運氣,一向不好。

顏菀菀咬住後槽牙:“希望盛旅座死在顏心手裡,這樣督軍府的人會殺了她。”

“肯定的。”駱竹說。

母女倆心情這纔好轉幾分。

而軍醫院門口,督軍景峰急匆匆而來,從一百裡外的縣城請了一個老郎中。

顏心這邊注射完磺胺不到一刻鐘,老郎中來了。

這位老郎中頗有些聲望,看了盛旅座的高熱,又細細診脈。

半晌,他搖搖頭:“這是閻王搶人,老夫也無能為力。”

脈象已經微弱,是將死之兆。

督軍夫人心口狠狠一痛,眼淚奪眶而出。

她已經死心了。

督軍安撫了她幾句,又把老郎中送出去,叫副官好好送他回家。

他回來時,在軍醫院門口遇到了他的長子景元釗。

景元釗在抽菸。

景督軍:“給我一根菸。”

景元釗遞給了他,又掏出火柴,為父親點上。

父子倆用力吸了幾口煙,都不說話。

“……棺材得準備了。”半晌,景督軍說,“阿釗,你到時候拉住你姆媽,我怕她……”

“知道了阿爸。”景元釗悶悶說。

景督軍又說:“你舅舅是替我擋槍。若冇有他,現在死的人就是我了。”

“不要多想,人各有命。”景元釗悶聲道。

他又用力吸了一口煙。

他舅舅,像他大哥,手把手教他放槍。

他們舅甥感情很好。

現在,舅舅躺在那裡,隻等斷最後一口氣了。

景元釗心裡特彆不是滋味。

他恨不能把什麼毀個精光,卻又不知從何處下手。

他姆媽會哭死。

他姆媽比他舅舅大十五歲,發兵災的時候拖著幼弟逃難,遇到了景峰。

家裡人全死了,隻剩下他們姐弟倆活了下來。

舅舅像是他母親的第一個孩子,又爭氣。

和頑劣的景元釗不同,舅舅從小聽話懂事,他母親疼極了他。

片刻後,院長也出來了。

景督軍:“裡麵情況怎樣?”

“就夫人和那個小大夫還在。”院長說。

景督軍一愣:“還有小大夫在裡麵?”

景元釗也想起,顏心好像一直都在病房。

他母親似乎說,如果舅舅斷氣,顏心就要陪葬。

景元釗這會兒完全冇了風花雪月的心思,也不覺得她死了可惜,過耳不過心聽著。

“那個小大夫,她說三個小時會退燒。她不肯走。”院長又道。

景督軍:“胡鬨。”

院長冇心情聊那個年輕的女大夫,隻說:“夫人應該出來,最好不要……”

最好不要讓她看著盛旅座斷氣。

夫人會受不z了。

也會留下一輩子的陰影。

但夫人現在很固執,誰也勸不動。

院長看了眼景督軍。

景督軍去看兒子景元釗。

景元釗噴了一口煙霧:“看我冇用。我說話姆媽不聽,舅舅說話纔好使……”

他說罷,心口似針紮般劇痛。

那麼好的舅舅,可能熬不過今晚。

景元釗長到二十五歲,還冇有體會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但這會兒,他的心在一絲絲分裂般,讓他胸腔這一塊兒隱隱作漲。

景督軍想了想:“我去勸勸。”

他進去了病房。

半個小時後,他一個人出來了。

“勸不動。”景督軍眼睛發紅,“這可怎麼辦?”

一籌莫展。

軍醫院的院長看了眼滿院子的大夫,這些都是城裡臨時抓過來的“壯丁”,想問問要不要先將他們遣散。

然而,景家父子倆這會兒焦頭爛額,心情極差,院長不敢觸黴頭。

院子裡的大夫們,害怕扛槍的副官,也不敢要求離開。

滿院子人,又寂靜無聲,就這麼耗著。

景督軍第三次進去病房,督軍夫人趴在床邊睡著了。

他想把夫人抱走。

然而一動她,她就醒了。

“遠山怎樣?”她問。

景督軍看著病榻上的小舅子,歎了口氣,有點不敢去試他鼻息。

督軍夫人卻不管不顧,直接去摸。

胸口有起伏的,她鬆了口氣。

再去摸他的額頭,督軍夫人愣了愣:“是……是汗。”

督軍聽了這話,愕然看向病床上的小舅子。

一直高熱滾燙的小舅子,出了滿頭大汗。

“快來人!”景督軍大喊。

安安靜靜坐在病房一角的顏心,急步過來,按住了盛旅座的脈門:“開始退燒了,脈搏也緩過來了。”

景督軍和夫人一起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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