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苑內，鄭氏與林容婉相談甚歡。

彆雲閣內的成惘之起身後卻瞧見了一片空蕩蕩的屋舍，內寢裡空無一人，采薇和彩蝶也不知去了何處偷懶耍滑。

林氏更是不見了蹤影。

成惘之醒了醒神後洗漱換衣，才走出碧紗櫥，便一眼瞧見了梨花木桌案上擺放齊整的早膳。

一碗雞絲素麵，幾碟他慣常愛吃的佐料小菜。

昨夜成惘之因擔心白芝妙傷勢的緣故隻用了一點晚膳，經了一夜的慌亂，此時自然饑腸轆轆。

瞧著離上值還有一個多時辰，成惘之便坐在了梨花木桌旁，拿起筷箸用起了早膳。

他不是那等嬌氣之人，也不必讓丫鬟寸步不離地服侍著他。

譬如用早膳時他便不喜歡一大群烏泱泱的奴仆圍在他身旁。

成惘之嚐了口雞絲素麵，隻覺得這麵清淡又爽口，細細品味間還有幾分甘甜鮮潤的滋味。

他吃得舒心，眸光落到半開半合的支摘窗外，覷見彆有洞天的宜人春景，心裡竟是生出些偷得浮生半日閒的快意之感。

早膳用到一半時，專管彆雲閣小廚房的羅廚娘從廊道上小跑著趕了過來，手裡還端著盆新炸出來的酥皮春捲。

卻不想成惘之已坐在扶手椅裡將早膳用了個七七八八，雞絲素麵隻剩下一點點湯底，胭脂鵝脯更是冇了蹤影。

“都是奴婢不好，第一碟春捲炸的不好，這便又拿去小廚房複炸了一回，耽誤了世子爺用膳。”羅婆子慌忙告罪道。

成惘之心情舒暢，便也冇有出聲斥責羅婆子，反而道：“今晨這碗雞絲素麵做得不錯，有賞。”

說罷，成惘之便要起身淨口洗手，打算趕在曦光落地前進宮上值。

他才入鷹前司，小小年紀便成了禦前親衛，往後自是前途無量。

羅婆子接過了一錠沉甸甸的銀錢，嘴角又堆出個諂媚的笑意，“世子爺有所不知，這碗雞絲素麵並非是奴婢所做。”

成惘之並不在意小廚房裡的這點事端，隻點了頭道：“那就是新來的廚娘做的，手藝不錯。”

“這是夫人晨起後特地為世子爺煮的素麵，她還交代奴婢要好生服侍世子爺用膳。”羅婆子道。

成惘之愣了愣，眸光落到梨花木桌案上已被他儘數吃下肚子的雞絲素麵之上，心裡說不出是何等滋味。

林氏的嘴唇上還有傷，卻眼巴巴地為他洗手作羹湯。他心間浮起些尷尬之意，輕薄如煙般驚擾著他的心緒。

他默了一會兒後便起身往前廳的方向走去，卻是連一句多的言語都不願意與羅婆子說。

羅婆子目送著成惘之清冷又矜貴的背影，半晌隻擠出一句：“怎麼瞧著夫人不大得世子爺的歡心？”

這時濃妝豔抹的采薇扭著纖細的腰肢而來，穿過迴廊走進了正屋，正瞧見羅婆子立在廊下發愣。

她瞧了眼空無一人的正屋，問：“世子爺呢？”

羅婆子與采薇有過些爭執，兩人互看不順眼，羅婆子又是家生子出身，自然不會把個妖妖冶冶的丫鬟放在眼裡。

“去上朝了唄。”羅婆子撂下這話後還翻了個白眼，撞了一把采薇後罵了一句：“冇皮冇臉的小蹄子，瞧著夫人不在便發.浪，穿成什麼模樣了？”

這可把采薇氣了個夠嗆，隻是羅婆子如一陣風似地鑽進了小廚房，采薇又顧惜自己的顏麵，便隻能忍著氣回了耳房。

*

從蘭苑歸來之後，林容婉休整了一番後便與采薇和彩蝶說了一會兒話，如意走後統管成惘之私庫的人便變成了采薇。

彩蝶則負責成惘之的衣裳和鞋襪。

方纔鄭氏點了幾個丫鬟來彆雲閣伺候，皆是她仔細挑選的老實丫鬟，管家理事都是一把好手。

“往後就由淨靈和淨許來管爺的私庫，你們可有意見？”四下無人，林容婉倚靠在石青色迎枕上，略掀了掀眼皮後，漫不經心地說道。

她在旁人跟前總要演出一副謹小慎微、事事柔順的端莊模樣來，可麵對采薇和彩蝶這兩個野心勃勃的丫鬟，這種掩飾實屬多餘。

淨靈和淨許便是鄭氏賞給林容婉的丫鬟。

可憐林容婉在林家不受重視，出門時隻湊了十八台嫁妝，褚氏連個陪房丫鬟都不願意為她準備。

若想在偌大的成國公府裡立得方寸之地，隻靠著錦繡一個丫鬟著實是捉襟見肘。

淨靈與淨許的到來等同於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此刻她柔美的眼角雖還揚著幾分笑意，可那雙透亮的眸子裡卻冇有多少溫度可言，她笑盈盈地望向彩蝶，嗓音染著幾分冷厲：“你可是不願意？”

彩蝶心裡自然千萬個不願意。

可如意的下場擺在她眼前，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纔是。

況且這是鄭氏的吩咐，她一個人微言輕的丫鬟哪裡有違抗的餘地？

“夫人說笑了，您是彆雲閣的女主人，世子爺的正妻。如何調度安排丫鬟都憑您一句話而已，奴婢人微言輕的，哪裡敢不願意？”采薇做小伏低般地說道。

隻是她心裡藏著諸多不滿，說出口的話便難免帶著幾分酸澀。

好在林容婉有更要緊的事要做，也懶得與她計較，便道：“你先下去，往後冇有我的吩咐，不許隨便進出正屋。”

說著，林容婉也不管采薇神色如何地僵硬，便將她打發出了彆雲閣的正屋。

用完午膳後，淨靈與淨許兩個丫鬟前來拜見林容婉。

這兩個丫鬟生的雖其貌不揚，勝在口齒伶俐又麵貌整潔，林容婉賞了一人一支金釵，並道：“往後可要兩位姐姐多疼我了。”

“夫人言重了，伺候夫人本就是奴婢們的本分。”淨靈性子內斂，這便朝著林容婉磕頭謝禮。

淨許則稍稍木訥一些，等她姐姐淨靈下跪了之後纔有模有樣地也跪了下來。

林容婉忙親自將兩個丫鬟扶了起來，又與她們寒暄了幾句後，才笑盈盈地問：“我剛嫁來成國公府，什麼都不懂。兩位姐姐可否與我說說倚雪閣裡如今有誰在伺候？那些丫鬟是家生子還是外頭采買來的？還有一樁事，倚雪閣平素的份例是走的世子爺的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