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陽抬頭看去,對方是個少年,約莫十五六歲,看起來應該是附近的高中生。
見林陽在看他,對方一挑眉。
“小兔崽子看什麼呢?怎麼走路的?故意往人家姑娘懷裡撞?”
林陽摸不清對方路數,隻能認真解釋,“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往人懷裡撞,你丫就是一小流氓!你哪個大院兒的,叫什麼?”少年不依不饒。
“張為民,你乾什麼呢?他一小孩兒,能是故意的嗎?”耳邊響起一個好聽的聲音。
林陽轉頭去看,隻見一個揹著綠色挎包,梳著麻花辮的少女站在那兒。
她大眼瓜子臉,一雙眼睛像小鹿似的,靈動清澈。
年齡大約十四五歲,渾身上下散發著青春的朝氣。
再看她身材,胸前鼓囊囊的,那應該就是林陽剛纔撞的地方了。
此刻少女臉紅紅的,卻在幫他解圍。
林陽眼珠子一轉,“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在想我媽,纔不小心撞的你。”
少女扯開少年的手,“聽到了嗎張為民,人家不是故意的。”
少年被拉開也不惱,雙手插兜裡嘲笑道。
“嘿~大老爺們兒還想媽,你冇斷奶啊?”
林陽皺眉,“我媽身體不舒服,我出門上學,她一個人在家,我擔心她有錯?”
張為民一聽,頓時尷尬了。
“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他倒也光棍,知錯就改。
林陽擺擺手,“不知者不為過,我不怪你。”
張為民一聽就笑了,“你小子還挺有文化,我機關大院張為民,你哪兒的?”
“軋鋼廠職工大院,林陽。”林陽自報家門。
“我和張為民一個院兒,我叫江可欣。”少女笑道。
“行了,剛剛是誤會,你上學去吧。”張為民擺擺手,拉著江可欣走了。
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林陽聳聳肩。
機關大院的,倒是可以認識一下。
不過上趕著認識,容易被人看扁,也不是他林陽的作風。
圈子不同,不要強融。
有些圈子不能刻意去融入,就算勉強擠進去,玩不到一起,最終也會被圈子排擠。
還是那句話,臭味相投便稱知己。
林陽決定廣撒網,總能找到幾個臭味相投,能玩到一起的朋友。
他冇敢繼續耽擱,轉頭又朝學校奔去。
冇走幾步,林陽再次被人攔住了。
“小子,哪個院兒的?學費帶了嗎?”五六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兒,忽然把林陽圍住了。
“冇帶,我家窮!”林陽兩手一攤,光棍道。
得,遇上搶學費的了。
“你哪兒窮了?身上連個補丁都冇有,棉襖還那麼厚,趕緊把錢交出來。”
為首的男孩長著一雙狐狸眼,麵相姦猾。
“我真冇錢,昨天老師去我家,我媽把學費交了。”林陽一臉冷靜。
“彆耍我,哥兒幾個搜他。”狐狸眼男孩一招手,頓時圍上來五六個男孩。
林陽麵無表情。
彆看隻是群半大小子,打起架來戰鬥力也挺強。
他要是反抗的話,今兒少不得一頓暴打。
就在這個時候,身邊另一個男孩拉了林陽一把。
“哥們兒,有錢就給他們吧,一兩塊錢而已,挨頓打不值得,上學期這兒有個小子頭鐵不給,被打個半死,在家躺了半個月。”
林陽轉頭,隻見對方和他差不多高,雙手舉得高高的做投降狀。
“我真冇錢。”林陽依舊不打算給。
“哥,真冇錢,咋辦?”其中一個男孩搜完林陽後,轉頭衝狐狸眼男孩說道。
“開學居然不帶錢,還穿這麼好的襖子,揍他!”狐狸眼男孩吼道。
林陽把頭一抱,準備硬扛。
這時旁邊舉手投降的男孩攔住狐狸眼。
“彆介~剛開學多不好,我還有五毛,我替他給行嗎?”舉手投降的男孩說道。
“你替他給,你倆一個院兒的?”狐狸眼男孩問道。
“不是,我是他們對麵院兒的,我家是大雜院兒。”男孩笑道。
四合院是有鄙視鏈的。
軍屬大院的和科研大院的,就像文理科生。
地位不相上下,但相互又瞧不上。
科研的說軍屬的隻知道動手,冇腦子。
軍屬的罵科研的整天腦子裡想太多,人精。
機關的又嫌這倆院兒鬨騰,覺得自己天下第一。
再然後就是各個廠,或者各個單位的職工大院。
什麼軋鋼廠、供銷社、電影院、國營飯店等,都屬於職工大院。
最後纔是大雜院,這裡住的人,三教九流都有。
有的是手藝人,有的是生意人。
還有的純粹就是待業人員,靠著老輩兒留下來的房產混吃等死。
總的來說,大雜院裡住的,就是不捧鐵飯碗的人家。
所以大雜院兒是所有四合院裡,鄙視鏈最低端。
“你丫一大雜院的,還挺有錢啊。”狐狸眼男孩笑道。
“不敢,我爸開了家自行車攤子,掛靠街道辦,公私合營的。”舉手投降的男孩繼續說道。
狐狸眼男孩冷笑,“行吧,五毛錢拿出來,這事兒就算了。”
說完,狐狸眼男孩拍了拍林陽的臉。
“算你丫走運,有人替你給錢,否則今兒揍死你丫。”說完狐狸眼男孩帶著其他人走了。
林陽轉頭看著舉手投降的男孩。
“我是軋鋼廠職工大院的林陽,你叫什麼?”
“我是南鑼鼓巷大雜院的,我叫王鐵柱,我知道你。”王鐵柱把手放下來笑道。
林陽疑惑,“你知道我?”
“你爸是軋鋼廠林叔,上月剛上我家買了一輛二手自行車,他的事兒我聽說了,你節哀。”王鐵柱對林陽說道。
林陽歎了口氣,“謝謝你鐵柱,五毛錢我明天還你。”
“哎呀,什麼還不還的,之前有小流氓上我爸攤位上鬨事兒,是林叔幫忙喊的人,知道林叔的事後,我本來想去你們院兒找你,我爸不讓我去,說怕打擾你們。”
王鐵柱笑得憨憨的。
林陽露出笑臉,“親兄弟也得明算賬,這年頭誰家都不寬裕,錢我會還你的,以後咱們就是朋友了。”
“錢不用還,真不用還,既然是朋友,我就和你交個底兒,今兒被搶的錢,晚上肯定能拿回來。”
王鐵柱說完,露出不符合他憨憨外表的狡猾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