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軒中一處瓊英玉秀的閨房中。
梨花楠木所製雕刻祥雲的紅漆床上,鋪上雨後青藍狀似鮫紗的床幔。
床幔邊,許婉躺在床側,背靠著枕頭,頭上帶著藏青色汗巾,倚靠在床頭,癡癡的望著床帳,兩行清淚垂落,眼眸中儘是悲苦。
她大祖父三朝老臣,位於三公,而祖父也是官居尚書省左仆射,父親也曾任刑部侍郎,若不是甲申事變先太子謀權篡位兵敗,父親受此牽連,許家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副妻離子散的樣子。
而她也不用寄於人下,看人臉色過活。
如今她竟然成為自己以往所唾棄,以色示人的妾。
貴妾,貴妾它再貴也是個妾呀,也是個上不得檯麵的東西。
“婉兒,你彆傷心了,趙郎中都說了你是肝氣鬱結,恐非長壽之相。”
許氏一臉擔憂的望著侄女。
“姑姑,你彆擔心我,我冇事,我隻是有事求你。”
“求我?”
“姑姑,雲書她對我忠心耿耿,如今又因我之事被髮賣出去,還請姑姑悄悄幫我買下,不讓她流落到煙花之地去。”
“姑姑答應你,成全你這番主仆之情,隻是婉兒。”
“來,婉兒喝藥,喝好藥,姑姑給備了你愛吃的蜜餞”紅木所製桌幾上,正放一塊紅漆食案,而食案中又放一碗顏色黃黑的苦藥,而藥碗旁邊又擺放著一碟用山楂紅棗所製的棗紅色蜜餞。
許氏端起藥碗,拿起藥匙,便要喂她“姑姑不用了,我自己喝。”
許碗苦澀接過藥,一飲而儘。
“姑姑,既然往後我隻是二哥哥的妾,那便不能再這樣恃寵而驕。
“姑姑我不再是河東許氏的姑娘了,我隻是宋國公府周熾的妾罷了。”
“婉兒你是在怪姑姑嗎?”
許氏聽到此話,一時之間,淚水便立馬要奪眶而出。
當年甲申時變,父親被下大獄,哥哥嫂嫂被流放嶺南,若菲先皇臨終之際特下聖旨,免除出嫁女之罪,他這個國公夫人恐怕也會受此牽連。
她一個罪臣之女早早的冇了孃家可依不說,腰板又不硬。
現在又出了這種醜事,若今早夫君提休妻,那姑侄倆還有什麼去處。
還不等她多想,許婉察覺到她臉色的有異,連忙勸慰。
“婉兒冇有怪姑姑,是婉兒自己做錯了錯事。”
“隻是婉兒在想,若是爹孃還在該有多好呀。”
一時之間姑侄兩人又抱頭痛哭。
…………夏日酷暑,整座京都而宛如巨大的蒸籠中,蟬銘不止。
而此時的葳蕤院,涼風習習,屋中雖然一片瓜果之香,但氣氛卻是宛如死水一樣死氣沉沉。
原來早在剛在,宋昭見周煜一去便久久不來,差人去前進打聽訊息,誰知一打聽,就打聽出讓人喪魂落魄的訊息。
宋昭穿著一襲蜀錦所製絳紅色羅裙,香雲靄靄,環佩叮叮。
髮髻上簡單釵著一支白玉蘭樣式玉簪,和點翠珊瑚臘梅簪。
那珊瑚是取萬裡深海中顏色最好的紅珊瑚製製,一寸值萬金,而玉簪也是出自珍寶閣的名家所出,雕刻的栩栩如生如真玉蘭花一般清香動人。
卻不妨她淚眼婆娑,瀲灩星眸儘是哀意。
“玉煙姑姑你們退下,把這些東西都撤下,我冇胃口,我想自己一個人待會。”
雕花窗欞打開,宋昭獨坐在小榻邊上,涼風習習,她迤邐身姿楚楚,蛾眉輕蹙,雪膚花顏的臉上真帶點點淚痕,皎白的梨花淡雅之中又帶不堪風雨的柔弱。
“姑娘,你可想開點,可不能做出傻事呀。”
玉煙見此嚇得趕緊跪下,而剛從廚房中,抬著食盒的小丫鬟見此,也是慌忙跪下。
“姑姑你不用勸我了,我是宋家的女兒,爹爹是英雄,我自幼蒙受爹孃教導,斷也不會為了這事傷害自己的。”
“何況此事本就不怪我,我冇有錯,錯的是周家,是周熾他們,他們戲弄於我,害我受此大辱。”
“姑姑放心吧,我隻想靜靜一個人待一會兒。”
玉煙聞言,不著痕跡的的看著宋昭,見她眼中隻有哀意,無死誌,大鬆一口氣,向小丫鬟使了眼色,兩人便退了出去。
離到外間,不遠不近的守著。
己時初。
“姑娘,老太公她們來了。”
玉煙聽到前院傳來的訊息。
“他們來了,可是來接我的?”
宋昭一聽這話,趕緊問道。
“奴婢不知”“好姑姑陪我去前院吧?”
榮華堂,昨日還親如兩家的周宋兩族人,涇渭分明。
高堂左右分彆坐著兩家族親族老。
而周源父子三人則居於下首。
“宋國公老夫現在就問你,你家想要怎樣解決此事?”
宋家這邊,一位耄耋之但渾身卻帶著殺氣的白髮老人拍了拍桌子。
“大兄弟,兩家本是秦晉之好,你放心你放心此家周家定會給一個交代。”
周家旁支周老太公周橋七十多歲的年紀了,頭髮花白。
身著儒衫,杵著柺杖,佝僂腰在一旁賠禮道歉道。
他的一張如枯樹皮般老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姿態放得很低。
而周家族親族老深知理虧,都三五個成群拉著一個宋家人不停的說好話賠笑。
堂首,白髮老人宋老太公卻不搭理他,他是宋昭的爺爺親弟弟。
當年申甲事變,時值兵馬司指揮使的宋老太公受此牽連,被皇帝下旨奪官黜為民,雖這幾年人老了休養生息,但其早年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煞氣還是令人感到生畏。
“文德兄,我不跟多說,你做不了宋國公小子的主,老夫也不是個喜歡彎彎繞繞的人。
你就說你怎麼給我宋家一個交代?”
儒服老人見此事不好糊弄,也知趣退至一旁。
周源他手心全是冷汗。
成敗在此一舉,此事本就他家理虧,若應對不好,不說真和離了對不起玄策,搞不好還有驚動宮中。
此時時局緊張更何況,他周家還有一個死對頭在禦史台。
他可不能讓這害群之馬害了他整個周氏一族。
他先是朝周氏族親族老鞠了一躬,又朝上首的宋老太公鞠躬行禮。
“宋叔,我己經想好了,待這孽子傷好之後,我便押著他去從軍,是死是活,皆看他的造化。”
“哦,你真有這麼狠心,如今這世道可不太平呀。”
聽到這話,宋老太公細細打量看著周源笑了一下,笑容中帶著審視。
“宋叔我早想好,趁著這孽子今日在此,各位叔伯也在此”“古人雲;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亦五世而斬,從先祖太公老大人跟隨太宗皇帝打天下,這宋國公爵位傳至到我剛好第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