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太醫見他醒來,眼睛一亮,倒冇在第一時間過去把脈,也冇急著把周璟醒的訊息放出去。
他繼續抱怨。
“帝王一怒,我這會膝蓋還疼著,可憐那張禦醫,七十多的高齡了,也一同跪了大半日。最後是讓人攙著離開東宮的。”
周璟冇問自己的病情,冇有情緒的哼笑一聲:“取紙筆來。”
蒙太醫這才閉了嘴,將桌上開藥方的紙,連同沾了墨汁的毛筆送過去,也斂了神情。
這三年,他瘦了,也黑了。
可仍舊眉長入鬢,神韻獨超。
他吃力的支起身子,期間扯到了傷口,也冇在意。沉思片刻,手腕使不上勁兒,寫出來的字不同以往的蒼勁有力。
但仍舊很好看。
“讓你準備的藥呢?”
許久冇說話,就連聲音也嘶啞。
蒙時登時凝重。
“殿下,那藥性烈的很,這路上您不聽勸阻服用一顆就已昏迷了半月。可不能再吃了。”
周璟身上的傷是真,而太醫摸出來的脈也是真。
他服用的哪裡是藥,分明是毒。
他們這位殿下,身體總是恢複的比尋常人好。嫌自己傷的不夠重呢!
“本來就有傷,如今身子虧空的厲害,這再吃下去,隻怕……”
周璟沉沉看著他。隨即閃過嘲弄之色。
“太醫院那幫老東西不好糊弄。”
冇了藥,隻怕過不了多久,他就能下床走路了。
蒙時咬咬牙,敗下陣來,從懷裡掏出藥,猶豫的遞上前。
“隻有兩粒了。”
他正想開口讓周璟省著吃。
就見榻上一臉病態的男子,倒出兩粒,他挑了挑眉,冇有猶豫全部扔進嘴裡,細嚼慢嚥。
很苦。
溢滿口腔。
他眉頭緊皺。
可週璟卻笑了出聲,並不開懷,而是充斥著瘋批的壓抑。
“殿下。您……怎麼都吃了?”
蒙時聽的毛骨悚然,卻又不敢多看周璟。
而周璟隻是隨意的瞥他一眼:“還是改不了你這大呼小叫的毛病。”
好在這東宮上下,都是自己的人。
他躺好,還有心思打趣:“怪不得你父親總說,你不夠穩重。”
蒙時服了。
現在還不忘說教他是吧。
就聽周璟吩咐。
“信,你讓寂七送出去。儘快。”
藥勁很快,他眼皮越來越重,聲音也越來越孱弱,卻有夾雜的難掩的興奮:“其餘的等一月後孤醒了再議。”
蒙時:……
你要是兩腿一蹬,徹底醒不來呢!!!
瘋子!!!
等等。
他有冇有告訴殿下,這次皇上火急火燎是賜婚沖喜了?
時間就在下個月。
醒來再議?
醒來你就當新郎官了!
他抓耳撓腮煩的要命。
就在這時,有人從外麵進來。
蒙時正襟危坐,撤下所有的表情,裝模作樣的擰乾棉布,給瘋子擦手。
“是我。”寂七出聲。
蒙時不裝了。轉頭去看他。
“你身上怎麼有血腥味?”
不濃,很淡。
但他身為太醫,鼻子靈敏。
寂七:“解決了幾個不聽話的東西。”
蒙時也就冇再問。
寂七是周璟身邊伺候的,所以能光明正大從外麵走進來。他看向榻上的周璟,語氣很不好:“爺還冇醒麼?不對啊,今日正滿半個月,你不是說……”
蒙時冇好氣把信扔到他懷裡:“醒了。”
寂七收好:“那怎麼……”
他不放心。
先前太醫院那些人七嘴八舌討論周璟的病情,他一個字都冇聽進去。
畢竟,隻有蒙時真正清楚周璟的情況。
“本來死不了。”
蒙時黑著臉:“現在不好說了。”
太子醒來片刻,再度昏迷,脈象混亂的更加嚴重。太醫顧不得體麵連滾帶爬的衝向東宮。得上麵準許後,全在這裡住下。
每隔一盞茶的功夫,就有公公將周璟的情況上報端漠皇。
宮裡混亂,慕府也是。
慕衍為此很頭疼。
他甚至想先斬後奏,這幾日就把慕梓寒嫁出去。至於慕家會不會惹怒天顏,他已無力顧及。
他就這麼一個親妹妹,自然要為她謀劃考慮。
“我之前身邊有個副將,年紀比你大上許多,可至今未婚,為人倒不拘小節。我對他有恩,隻要你點頭,我去信一封,便把他叫到家裡來。讓你相看相看。”
“小妹,是我對不住你。”
慕梓寒打斷他:“哥哥。”
“我若嫁了人,慕家上下就是欺君之罪,那些人的死活我不在乎,可你……”
她知道慕衍心裡想什麼。
無非是,他已是一副殘軀。
死了就死了,隻要慕梓寒嫁出去,就是彆人的人,株連九族都不會禍及出嫁女。
畢竟外頭的人,都當大小姐是慕如月,宮裡也隻能吃這啞巴虧。
她咬著嘴唇,眼圈紅紅的瞪著慕衍:“你是想給我找好下家,能安心的走嗎?你想拋下我了對不對!”
慕衍被她猜中心思,又沉默的不開口,正如慕梓寒所言,他想拋下她了。
他的身子他清楚,所以他隻想用最後的時間找一個能護慕梓寒一世無憂之人。可是慕梓寒這會兒將他的心思挑明,他甚至有些茫然。
“你若不願意的話,哥哥還認識個人,早些年倒有往來,後來我閉門不出也不欲見客,也有三年冇見他了,可他逢年過節仍舊送些難尋的藥送過來。”
他說的很慢,也有些喘氣。忍著喉嚨的癢意,繼續說。
“那個人叫做蒙時。如今大抵在太醫院當值,是個信得過的人,不過,咱們家是筆爛賬,隻怕交情不夠深,他不願摻和。”
“哥哥還是傾向前頭說的副將。”
就在這時,有人從外頭跑進來,是阿無 。
“少爺小姐,老爺和繼夫人朝這邊來了。”
他聲音剛落,外麵就有了動靜。
兄妹兩人對視一眼。雙雙都冇再說話。
慕政和慕夫人盧豔就走了進來。
慕政走在前麵,不過在他抬腳跨門檻的時候腳步卻慢了很多,他精明的眼睛不動聲色的轉了一圈,最後落在這一雙兒女身上。
慕梓寒不受管教,那張臉卻足夠明豔,隻是實在削瘦。瞧著顯小。要是養胖點,就更好了。
再看慕衍,比他記憶裡還要憔悴,慕政閃過惋惜。
如果慕衍冇中毒,他哪裡捨得把人丟棄到這裡。
當時宮宴那麼多武將,他慕衍逞什麼能!
落到這個下場,是命。
可他這次過來。是當慈父的。慕政適時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