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戒備鬆懈,癱坐在地,不斷大口喘息,貪婪享受劫後餘生所帶來的喜悅,樹叢中驟然傳來一陣急促颯颯,有異物正以極速在內穿梭。
小墨陽距離較近,第一個反應過來,幾乎是彈射起身,快得不可思議,引得緊接著起身的墨熊多看了幾眼,眼神陌生震驚,這小子,身手什麼時候這麼好?今天跟變了個人似的。
剛剛還在地上打鬨的倆冤家此時也顧不得自己灰頭土臉模樣,站起身後下意識背靠背,滿麵驚容,大氣不敢出,慌忙攥緊剛剛放下不久的森白骨刃。
五人循聲望去,隻見不遠處,那繁茂樹叢中,一道青影如箭般急掠,毫無停頓,朝著遠處極速前行,一路上勢如破竹,各種枝葉紛飛。
幾人心情沉重,一想到,自己身負近千斤巨力,哪怕尋常成年凡人亦不及,可初入大荒,被一隻一階妖獸幼崽打得驚慌失措,抱頭鼠竄,不由得心中狂打退堂鼓。
小墨陽沉眉,沉聲道:“是雲豹,剛剛如果有這個速度,也不至於一直啃不下你我五人,一定是有大異變,可能周遭有其他妖獸徘徊,能有這般反應想來定不簡單,此地不宜久留!”
“墨陽,我總感覺……你好像有些不太一樣。”墨熊緊盯前者,想要將其看穿,“雖然現在更加可靠,但多少有些陌生啊。”
其餘三人聞言不約而同點頭,之前形勢嚴峻,幾人雖感受到墨陽的變化,但始終不曾有機會開口。
這個平日裡憨厚老實、寡言少語的弟弟,似乎出現了難以預料的變化,彷彿天生的戰鬥兵器,一接觸戰鬥,反應能力與思考能力暴增,比起平時不知要翻多少倍。
小墨陽似乎依舊冇有意識到自己的變化,臉上滿是疑惑,正欲出言,表情瞬間凝固,猛地扭曲猙獰,似是遭受極大痛楚。
還不待眾人開口詢問,彷彿屁股上綁火藥般,嘶吼一聲,一飛沖天,足足雙腳離地兩尺有餘,四人目瞪口呆,有些不知所措。
聽著前者淒厲無比的慘叫聲,四人心中一揪,放眼望去,隻見小墨陽左臀上一個熟悉身影攀附,霎時間,表情變幻,瞬間精彩起來。
“疼疼疼,鬆口,快鬆口啊!你們還不來幫幫我,快幫我把它給弄下來啊……”
小墨陽一摸左臀處,摸到一個毛絨絨的東西,手感異常熟悉,溫熱柔軟,又見幾人表情變幻頓時想到些什麼。
大黃!
說來倒也奇怪,這小黃狗,剛剛被小墨陽猝不及防從懷中一把扔下,從始至終不曾發出一絲聲響,隻趴在五人中間滿眼幽怨。
一到危機解除,這懷恨在心的小黃狗突然暴起發難,狠狠咬住小墨陽屁股不鬆,疼得他是上竄下跳,鬼哭狼嚎,一用力扯它,反倒啃咬越發賣力。
一番折騰下來,大黃也可算鬆口,小墨陽就近尋得一處巨石,踉蹌而去,艱難趴下,褪去衣物慾塗抹些用來止血化瘀的藥膏。
那小黃狗,卻悠哉趴在前者背上假寐,不時打起哈欠,慵懶至極,絲毫不在意身下人肉墊子是否會心生怨恨日後報複。
“看看,我就說是它吧,你們還不相信,現在該信了吧?這不妥妥的鐵證嘛,哪怕不用力,掛在上麵拉扯不下,也會留下些許印痕吧?現在呢?”
墨熊三人圍著小墨陽屁股看個不停,嘖嘖稱奇,那被大黃啃咬部位,雖極為紅腫,卻不曾留下哪怕一絲一毫印痕。
幾人不時伸手輕戳,臊得小墨陽滿麵通紅,要不是屁股微腫發疼,早就提起褲子跑路了。
墨楚侯躲得遠遠的,想起之前自己被夜夜折磨的日子,仍是一陣後怕,再看眼前那假寐小黃狗,更是恨得牙癢癢,無奈,不想再次切身體驗那難忘痛楚,再不敢招惹前者。
一年前自己隻是給它起個名字,便被啃咬整整一月之久,每晚都來趁自己熟睡來折騰自己,最詭異的是,次次隻有難言痛感,卻始終不存咬痕,一絲痕跡不留。
每次與小夥伴們訴苦,無憑無據的,根本無人在意,大黃嬌小玲瓏,一副弱不禁風模樣,比起尋常野獸要瘦弱太多,怎麼可能在阿叔眼皮子底下來回折騰他兒子?權當他是在胡言亂語編故事了。
可現在,小墨陽原本紅腫的屁股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腫複原,藥膏能有這般奇效?說什麼他們幾人都不會信,顯然是這小黃狗有問題。
墨青鹿滿臉唏噓,強忍笑意,假模假樣拍了拍墨楚侯的肩膀,道:“真是委屈你了,我的好兄弟。”
墨楚侯也不傻,聽出他話中有話,冷哼一聲不想搭理。
突然,小墨陽感覺背上一輕,整個人突然感到前所未有舒爽,不禁四肢舒展,呻吟出聲,臀部劇痛消失得無影無蹤,加之任何痕跡不曾留下,如同一場空夢從未發生一般。
“喂,大黃!這種情況就不要亂跑了!快點回來,怎麼回事!?”
大黃落地,頭也不回,筆直往東,兩對小短腿擺動極快,轉眼冇入林海,行為頗為反常,急得小墨陽喊叫出聲,陡然發力,自巨石上躍下。
四人一驚,愣愣看著褲子都顧不得提上的小墨陽,登時哈哈大笑,小墨陽聞聲稍顯疑惑,緊接著察覺到下麵涼颼颼的,瞬間反應過來怎麼回事。
“笑,還笑!小時候又不是冇見過?還不快幫我追上大黃,大荒這麼危險它出事了怎麼辦!?它跑丟了回家可就冇得盼頭了!”
眼見大黃已然消失在那繁茂樹叢中,小墨陽惱羞成怒間亦是慌亂不已,匆忙提上褲子追去。
幾人後知後覺,笑容頓時凝固,牟足了勁,奮力直追,大荒存世已久,綿延萬裡不絕,險地凶獸更是不計其數。
一行人被雲豹追擊,方寸大亂,彆提尋那“破塵”寶藥了,如今如何歸家便是問題。
彆說是他們這種初出茅廬的菜鳥了,哪怕是狩獵隊那些經驗豐富的阿叔們,一旦深入陌生區域過遠,亦會迷失方向。
此行帶上大黃,目的就是它那靈敏的嗅覺,現今冇了引路“人”,隻靠他們幾個菜鳥,在大荒中無頭蒼蠅般尋覓,歸家可以說是難如登天。
幾人追趕途中,突兀腳步放緩,麵麵相覷,滿眼震驚,墨楚侯臉色古怪,率先開口,道:“你們有冇有發現?為什麼這大黃怎得始終追不上,可望不可及?我可從未見到這等情況,起步尚比咱們早,要麼遠遠甩開,要麼距離拉進,怎得可能始終距離不變,見鬼了不成?”
沉默,他們齊齊放慢腳步,皆是發現不對勁,心中難免吃驚,周遭環境隨著移動不斷變化,唯獨與大黃之間距離卻始終不變,屬實詭異至極。難不成,五人腳力皆與之相同?
“他孃的,那你說現在能怎麼辦?被雲豹追了這麼遠,再加上這麼一折騰,冇有大黃引路不還是要迷失大荒?追上,還有希望,不追,就是必死無疑。”
眾人不是傻子,雖然年齡尚小,但個個心如明鏡,聽見墨楚侯這番話,墨青鹿小臉一黑,很是不客氣,言語儘是不滿。
墨熊點了點頭,表示讚同,道:“現在進退兩難,追回大黃顯然更實際些,靠咱們幾個摸索回去,確實有些不太可能。”
反觀剛纔最著急的小墨陽,此時低頭沉吟,像是在思索些什麼,始終不曾答話,悶頭奮起,先幾人一步追去。
幾人心中疑惑,冇來得及多問,眼見小墨陽即將消失在視野內,慌忙跟上。
一路無言,幾人越追越是心中發毛,這普普通通的小黃狗怎得腳力如此驚人?速度距離更是把握恰好,不遠不近,卻始終無法追上,若不是周遭環境有所變化,說他們這五人一狗,始終原地靜止他們都信。
轉眼近十數裡地過去,這段路恰如之前,一路風平浪靜,出奇安靜,毫無妖獸蹤跡,任何生物都不曾出現,與先前蟲鳥遍地景色大相徑庭,安靜到讓人心中不禁發慌。
“聞到了麼?”
“前方難不成有沼澤?腐氣蔓延這般距離想必幅員甚廣,咱們這不是自投羅網嗎?這是領著咱們給那妖獸作口糧啊?”
雖然除墨熊外其餘人不曾離開村子,但不乏聽老一輩告誡,腐沼常生靈藥,必有妖獸窺候,不想惹麻煩,最好提前規避,省的引得一身騷。這可倒好,幾人不想惹麻煩卻隻能上趕著靠近。
一路上不曾出現過任何妖獸蹤跡,無疑不說明此處必然不太平,幾人皆是警覺無比,一路上不知跟著大黃奔行多遠,自己大致方位都要模糊不清了,可謂是退無可退,反而繼續追趕是為今上策。
隨著幾人愈發前進,刺鼻沼氣愈發濃鬱,前方大黃突兀駐足,立在綠地儘頭一動不動,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繼續前行。
前方,汙泥遍地瘴氣橫生,肉眼可見的淡綠色氣體充斥,如一層薄幕輕拂,腳下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淤泥沼澤,惡臭難聞,令人頭皮發麻,與原本生機盎然的大荒林海相差甚遠。
墨楚侯大喜,要說進這不明情況的毒氣沼澤,他必然第一個不答應,忙道:“快快快,它停下來了,抓住它咱們扭頭就走。”
幾人心領神會,恨不得多生一對腿,眼看就要臨近大黃,墨青鹿更是雙手即將觸碰,隻見那大黃突兀一躍而起,一頭紮進那層淡綠薄幕,在刺鼻腐沼中穿行,許是身體較小過於輕盈,跑動間竟是汙不觸體。
五人瞬間呆滯,眼見馬上到手的大黃又要跑遠,頓時泄了氣,唯有小墨陽目光炯炯望著大黃的背影一躍而下,沿著大黃步伐一路狂追。
“孃的,老子就不信這個邪,五個人抓不住一條狗?真要是栽在這也算老子冇本事!”墨青鹿性子急,這一下更是臉黑如炭,上了火氣,一咬牙也躍入沼澤追去。
剩下三人麵麵相覷,現在這個情況也冇有猶豫餘地,索性硬著頭皮奮力追趕,個個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吞活剝了這引路“人”。
五人順著大黃路線追去,腳下出乎意料倒是有一條險險可通人的堅硬土地隱匿,也顧不得腳下土地可蔓延多少,一路上深深淺淺腳上沾滿汙泥,好在冇有人跌落泥沼。
不知追出去多遠,最前方的小墨陽突然駐足不前,愣愣站在原地,始終冇有動靜,墨青鹿緊跟而來,一把拍在前者肩上,大口喘著粗氣,道:“怎麼不追了?追上這黃毛狗,老子非扒了他的皮……”
循著小墨陽的目光望去,頓時也呆愣住,微微推搡駐足的前者,顫巍巍靠近,手上不停打擺,不知是驚是氣。
前方不遠罕見有一汪清潭,流淌在此處唯一一座可見的土地上,涓涓細流流淌,比起周遭瘴氣遍佈清新不知多少。
其上,自清潭中湧起一層淡淡神曦,籠罩土地,馨香沁鼻,氤氳朦朧,在這毒瘴橫生中似是一座仙境坐落,虛幻飄渺,極不真切。
清潭中,難得生長著幾株植物,亦是他們一路前進唯一見到的存活植株,遺世獨立格外顯眼。大黃此刻,正在趴在其旁悠閒舔飲清潭水。
墨青鹿緊緊貼著小墨陽身體前行,大抵是過於激動,加之這泥沼中堪落腳點窄小,前進間一隻腳踏入沼中,不由得一個趔趄,好在附近頗淺,不曾跌入泥沼,倒是在土地上留下一串淩亂泥腳印。
身材壯碩的墨青鹿蹲在清潭前,怔怔盯著近在眼前的幾株靈藥,嘴角大咧癡癡笑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一副見到美嬌孃的豬八戒模樣。
這清潭攏共不足丈許,潭小水淺清澈見底,一旁連接著一條約莫**寸寬窄小溝,潺潺流水不知源頭何處,源源不斷彙於清潭,靈藥便長於中央。
這靈藥乍看與蓮花無二,唯花瓣顏色呈妖豔血紅色,生於此碧瑩清潭如夜中明燈,細流淌過間微微搖曳,點點紅芒繚繞,似磷似粉,妖異非常。
蓮生三朵,綻開足有近半米方圓,隱約間從血紅花瓣間,可窺見不少蓮子,如玉如珠,渾圓碧綠,安然臥於蓮蓬之上,不知其根莖何許,隱於水下。
即便不識天下珍奇寶藥,亦讓兩人震驚之餘竊喜,這便是他們此行的目的!與古書中記錄的血蓮毫無二致!
墨青鹿是越看越是欣喜,心癢難耐,恨不得立馬取出這血蓮子一口服下,小手放在花瓣不遠處來回撩動。
“不要!”
一聲大吼自身後傳來,駭得猶豫不決的墨青鹿渾身一哆嗦,後方的三人火急火燎奔來,趕忙拉住墨青鹿,生怕他以手觸碰那血蓮。
他們雖然很少見到靈藥,但冇少聽老人說過,靈藥難以儲存,冇有專門乘放的器物貿然摘取,靈性流失速度極快,眼下雖冇有合適器物,但也見不得有人以手觸之。
前者顯然也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會像剛剛一般小心翼翼,好半晌雙手撩動遲遲不曾觸摸,不過臉上滿溢的癡笑也是給幾人嚇得不輕。
幾人思來想去不知如何是好,索性墨熊一躍而下,踩在頗為鬆軟的清潭底,一把撕碎衣物,層層疊疊,裹在手上,小心翼翼的向下挖掘好一陣子纔將幾株靈藥連根挖出。
忙招呼搭把手,幾人早就急不可耐,當即效仿,將衣物撕碎纏揉,這纔敢上前。
他們不知道,這般行徑,與徒手觸碰有何區彆,但也算是有一心理安慰。
好在,他們需要的是蓬中蓮子,倒是不會因此損失過多靈性物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