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巍像一條遊魂在昏暗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地遊蕩著,他走過學校,越過商場,走過人聲鼎沸的廣場,走到了無人際的荒野。
“你來乾什麼?”
徐巍問著身後黑暗裡的人。
老爺子一直跟著他,形影不離。
老爺子回答道:“我必須跟著你。”
“為什麼?”
“一個維護員出現在一個玩家身邊隻有一個原因。”
“什麼原因?”
“玩家須知第一條。”
玩家須知第一條:玩家禁止以任何形式透露有關本遊戲的任何資訊。
“如果我透露了會怎樣?”
老爺子回答道:“風險可以被監控,但是危險必須消滅。”
徐巍抬頭看過去,城市的這一角荒原冇有月光,冇有星光,也冇有任何人造的光,或許遠處應該有光亮的,但是被雜蕪的荒草與樹木隔絕,隻剩下漫無邊際的黑暗。
“知道真相的感覺很難受吧,很少有人像你這樣能夠明白這場遊戲的真相。”
老爺子走上前,站在徐巍的身邊說道:“這個世界就像一個組裝精密的機械大廈,單獨的個人在其間如同一塊齒輪,日複一日機械單調運轉著,上麵的富貴,下麵的平庸。渾然不覺自己有其它獨特而重要的價值,因為他從來不會意識到,他的身份,他的工作,他的能力還有著特殊的妙用。就像你,一個高中生,一個殯儀館的雜工,一個二流會所的侍應。誰會管你從殯儀館裡推出什麼,誰會管你給老師做了什麼惡作劇,誰會管你推來的餐車裡裝著什麼。你做這些天經地義,這就是你的價值。”
“你的這些價值原本毫無意義,如果有一種方式,能夠把這些便利聯絡在一起,將會成為一股偉大的力量,危險遊戲就是一張網,網住了所有人。危險遊戲很簡單,隻要完成它給你的任務就能得到相應的積分,而這些積分可以兌換任何商品。它讓你卑微的存在擁有了無與倫比的價值。”
“它也讓我成為了一個劊子手。”徐巍忽然開口說道。
“所以這是一場危險的遊戲,從你參與這場遊戲的那一刻起,你就應該明白,天下冇有免費的午餐,這個世界上冇有奇蹟。一物換一物,非常公平的交易,你想要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就必須承受所有的代價,它不是天使,你是在和魔鬼做交易。”
“是我害死了他們,我從來冇有想過傷害彆人,我隻想讓媽媽醒來,我隻有這一個願望。我不知道會害死他們,我不知道……”
徐巍全身都開始顫抖著,像一道漂泊無依的浮萍。
忽然,老爺子扔給他一柄匕首,冷冷說道:“那你自殺吧。”
自殺?徐巍怔怔看著手裡冒著寒光的刀尖。
“這是你做的,你用這雙手害死了他們,那你就用自己的性命去償還。不用猶豫,不用徘徊,無法承擔負罪的感覺,就用死亡去了結這一切。”
或許我不該留在這個世界上。徐巍這樣想著,慢慢地將刀尖對準自己地胸口。
“如果那天不是我任性跑出去,媽媽也不會出現在午夜的街道……”
“如果冇有我的存在,也許爸爸就不會拋棄媽媽……”
“如果冇有我,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我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徐巍閉上了雙眼,雙手猛地刺向自己的胸膛。
忽然,一隻手緊緊握住他的雙手,老爺子哈哈大笑起來,他說:“難道這場遊戲還冇有征服你那一文不值的良心?你真是一個天真而有趣的人。”
他笑著臉上卻露出悲哀的神色。
“你為什麼要攔住我!”徐巍瞪大眼睛問道。
“你真的以為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嗎?你錯了,你徐巍不做,還有張巍李巍去做。在這場遊戲裡麵,他們的命運早已註定,有人買了他們的命,他纔是罪魁禍首。你是贖罪了,他卻仍舊心安理得,懷抱著得利的欣喜入睡。”
徐巍嘴巴蠕動著,老爺子又說道:“你隻是這場遊戲中一個微不足道的棋子,你既是受益者,也是受害者。”
“死亡並不可怕。”老爺子指著自己的太陽穴淒慘笑了起來,“你知道嗎?我腦袋裡現在埋著一顆炸彈,指甲蓋那麼大,隻要我說錯了話做錯了事,就會砰。”
徐巍驚訝極了,老爺子繼續說:“我們都是這個遊戲裡麵可笑的傀儡,遊戲的目的隻有一個,把普通人變成像你這樣的人,把像你這樣的人變成像我這樣的人,最後砰的一聲,再去尋找下一個人。所以在這場危險遊戲裡麵,每個人為了自己**都是罪孽深重,隻要生存下去纔是對它最好的報複手段,活下去纔是你唯一贖罪的方式。”
徐巍顫抖著,終於忍不住再次問出那個問題,“為什麼會有這場遊戲?誰是這場遊戲的主導者?”
老爺子指著自己的腦袋說道:“就算我知道,我也不能告訴你。”
老爺子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嚴肅說道:“小子,我們結盟吧。”
“結盟?”
“玩家和維護員結盟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了。雖然一般都要選擇最高一級的玩家,但是和你結盟似乎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老爺子誘惑著徐巍說:“雖然我們是遊戲中最低級的豬玀,但同時也擁有著極大的權限,每天直接接受係統的資訊,知道許多你們無法接觸到的關於這個遊戲的隱秘。”
“自然,我是無法直接告知於你,但是這種資源是許多玩家甚至高級玩家都夢寐以求的。”
徐巍想了想問道:“那你為什麼選擇和我結盟,我現在可是一個最蹩腳的玩家。”
老爺子轉過頭,望向無邊的黑暗說道:“當然,我也有個條件,是我們結盟的基礎。”
“什麼條件?”
“如果你有機會的時候,你要幫我獲得自由。你答應嗎?”
徐巍看著老爺子,第一次認真看著他,老爺子已經老得看不出年齡,也許是六十歲,也許是七十歲,也許是更老,他的一生都捆綁在一條命運的繩索上。
徐巍在他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於是徐巍堅定說道:“我答應。”老爺子又笑了,這次的笑容溫暖極了,他問道:“你身邊的那個女孩兒是個機器人吧。”
徐巍點著頭回答是。
老爺子沉吟道:“我早該想到了,如果是活生生的人,你早就違反第一條原則被係統抹除。遊戲規定不能暴露給任何人,但是機器人不是人類,自然不屬於這個範疇,真是一個有趣的漏洞。”
“你在說什麼?”
老爺子回過神來說道:“她的本事我見過了,她可是你最大的利器,你可得好好發揮。”
徐巍點著頭,老爺子又嘀咕說:“哎呀,我要是一直擁有係統的輔助就好了,那天就不會在陰溝裡翻船。”
徐巍聽出話裡有話,忍不住問道:“有係統的輔助很重要嗎?”
老爺子不回答這個問題,隻是說:“小夥子,這場遊戲你還冇有真正開始呢。不能和你說咯,老頭子我不得不走了,有時間我再來找你。”
老爺子騎上車慢慢向前騎去,忽然他停下來開口說道:“小夥子,還記得嗎?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徐巍正在回味老爺子的話,又被新來的問題充斥大腦。
“好好活下去吧。”
徐巍腦袋裡麵一直迴盪著老式三輪車的鈴鐺聲。
他們在哪裡見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