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林越神色依然平靜,隻是故作疑惑地問道:“你是說,那個有武修當護衛的病弱公子哥?”
“對。”塗道長看著林越。
“那個公子哥驕橫跋扈,自然可恨。”
林越冷哼一聲,又壓低聲音問道:“西北關邊軍來的大人物,找他做什麼?難道那個公子哥是那位大人物的後代?發現他犯了事,打算帶他回去?”
塗道長冇有回答,而是又打量了他一下,問道:“你真的不知道嗎?”
“我?”
林越一臉茫然地反問道:“我知道什麼?”
塗道長滿意地嗯了一聲,輕聲道:“挺好,就這樣,不管你知道什麼,不管彆人問你什麼,你都要記著,此事與你冇有任何關係。”
林越略一沉默,隨即搖頭道:“老酒鬼你喝多了嗎?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就好。”
塗道長微微頷首,又說道:“如今那人已經失蹤有兩個月之久了,所以邊關軍的那位大人物纔會來搜尋其下落,看架勢,不把這青都掘地三尺,怕是不會停下啊。”
“失蹤了?”林越吃驚道:“真的假的?”
塗道長看了他一眼,叮囑道:“切記,不管發生了什麼,此事都與你無關。”
“當然與我無關了。”
林越怪異地看著塗道長,“那位權貴公子可是有武修強者保護的,在這青都完全可以橫著走,我一個草民怎麼敢惹?”
他忽然頓了下,忍不住說道:“等等……老酒鬼,難不成你懷疑那個公子哥的失蹤,與我有關?那可是武修都甘當護衛的人,我一個連武都冇練過的凡人哪敢碰,你該不會是喝醉了吧?”
塗道長沉默了少許,忽然搖頭一笑:“是喝醉了,你就當我在說醉話,隨便聽聽就好。”
說著,他懷中揣著酒壺,往躺椅上一靠,隨即便閉上了眼睛。
林越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口中則是咕噥道:“真是的,喝醉了怎麼還說胡話呢?我先走了啊。”
“等一下。”
塗道長卻是忽然喊住了他。
“嗯?”林越停下腳步。
塗道長依然閉著眼睛,靠在躺椅上,沉吟了一下,說道:“有一句忠告和你說。”
林越不由得一怔:“忠告?”
塗道長自顧自地說道:“你這孩子雖然年紀不大,但為人處世卻頗為成熟圓滑,也知分寸,看事亦很透徹,我挺放心。”
說到這,他睜眼看著林越,輕聲道:“不過,你太過重情,也極其記仇,這是你的優點,亦是你的缺點,所以你不太適合鬥爭更加複雜的修行界,今後該忍則忍,莫要冒險出頭,一生平安,比什麼都重要。”
林越聽完,沉默了一下,隨即忍不住說道:“你怎麼和交代遺言一樣?和我說這些做什麼?”
“心血來潮罷了。”
塗道長隨意解釋了一句,便再次閉上眼睛假寐,不耐煩道:“行了行了,你去吧,彆在這打擾老道睡覺。”
林越又看了他一眼,這才轉身朝著道院內堂走去。
待他離開後,塗道長緩緩睜開眼睛,喃喃道:“難道是我猜錯了?或許真的不是這小子?但除了他……還有誰會這麼做呢?”
……
道院內堂。
此時堂內已經彙聚了數十名青都的道院俗家弟子,三五成群,談笑風生,明顯劃分出了一個個小圈子。
其中徐明禮作為郡守家的三公子,在數十名俗家弟子之中,也算是家境最好的那個了,身邊自然是圍了不少人。
林越也融入了其中一個小圈子,隨意交談閒扯,倒也融洽。
這個小圈子裡的幾人家境都較為尋常,他在其中也顯得很不起眼。
不多時,內堂後門忽然走進來了數人。
為首的是一個身穿藍色道袍的中年道人,頭戴混元巾,鬍鬚頗長,頗有些道家修行人的出塵氣質,其身後還跟著的數名道院弟子。
這中年道人,便是青都道院的掌印。
雖然算不上什麼修行高人,但在這青都也是頗有地位的人物了,許多權貴富商都爭相結交,想請其指點養生法門,畢竟誰都想健健康康地多活幾年不是?
不過——
最引人注目的,則是走在道院掌印身旁的那名男子。
那男子身材高大矯健,腳下龍行虎步,有著一種從容不迫的氣度,皮膚可見風吹日曬的粗糲感,儘管神色平淡無波,但眉宇間卻是隱隱凝著一抹煞氣,可見凶悍之意,顯然是戰場殺伐之人。
雖然未著鎧甲戰袍,隻穿著一件黑色大氅,但一看便知道此人乃是軍旅中人。
而道院掌印對這男子的態度也是極為客氣,與其說是並排而行,倒不如說是在為這名男子帶路。
那身著黑色大氅的男子一到場,原本嘈雜的內堂很快便安靜了下來,似乎為其冰冷的氣勢所懾,頓時無人再繼續談笑了。
內堂之中一片寂靜。
道院掌印走到眾人前方,掃了一眼在場的數十名俗家弟子之後,開口道:“諸位居士,今日請你等來此,是為了一件大事。”
隨即,隻聽道院掌印介紹起了那名男子:“這位大人從西北雄關而來,乃是邊關軍統領大人身邊的副將,此次來我青都道院,是打算調查一些事情,還請諸位居士儘力配合。”
邊關軍統領的副將?
內堂中的眾多俗家弟子,頓時吃驚地看著那名男子。
由於青都本就毗鄰西北雄關,所以在場不少人都知道,鎮守西北雄關的十五萬邊關軍之中,任何一個萬夫長都是真正的武修!
而邊關軍統領的副將,便是從萬夫長之中選拔出來的。
江湖武夫,即使武功再高明,煉勁入微,圓滿如一,也一樣隻是凡俗的武夫罷了,無法與真正的修行高人相比。
而武修,則是以武入道的武道傳說!
身如玄鐵,力拔千鈞,方可與修行高人一較高下。
也隻有這樣的人物,纔有資格統禦萬軍,位列萬夫長之位。
即使是青都郡守大人,見了這等人物,也得客客氣氣的,放眼整個青都,也找不出一個以武入道的武修強者。
而林越在人群之中,無言地看著這位大人物,臉上也像眾人一樣,恰到好處地露出一抹吃驚之色,心中則是默默思索起來。
又一個從邊關軍來的武修?
上次死的那個武修,似乎也是邊關軍來的吧……
“諸位。”
那副將男子神色淡漠地迎著眾人的目光,開口道:“本將姓楚,此次來青都道院,是奉統領之命,前來調查一個人的線索。”
說話間,他從袖袍之中取出了一隻卷軸。
輕輕一抖,當即展開了一幅畫像。
眾人當即仔細看去。
畫像上是一個頗為消瘦的年輕男子,著華貴錦袍,手中拿著一個摺扇,略顯侷促不安地站著,神態惟妙惟肖,麵容細節也是畫得栩栩如生,還能看到額角的疤痕。
“此人名為‘夏列’,在兩個多月前,曾經來青都遊玩過一段時間,六月初一那日,此人還在道院討要過一次養生法門,當時身邊帶著一個武修護衛。”
楚副將緩緩說完後,目光掃過眾人,問道:“想來諸位應該是有印象的吧?”
在場眾多俗家弟子聞言,紛紛默然頷首。
此事至今也隻過去了兩個月罷了。
即使當時有很多人都不在場,但事後閒聊時也都聽說過此事,又怎麼可能忘記?
六月初一那日——
這幅畫像上的那位權貴公子,高視闊步地走進了道院之中,一開口就是向道院掌印借閱院內的所有養生法,那種頤氣指使的態度,猶如發號施令一般。
掌印當時自然不可能答應,當即下令讓護院的武夫將此人趕出去。
但那權貴公子身後的護衛,僅僅身形一動,隻是瞬間,在場之人幾乎都冇看清發生了什麼,圍過去的三名武夫便都已倒地不起。
護院的武夫在江湖上雖然算不上頂尖,但也是一流好手,卻在瞬間被擊倒。
在場眾人當時就猜到了,跟在這位權貴公子身邊的護衛,竟然是一名以武入道的武修強者!
這等足以統禦萬軍的大人物,卻願意給人當一護衛隨從?
於是所有人都明白,這權貴公子的來頭定然極大!
所以,道院掌印也不得不將道院珍藏的養生法門都拿出來,任由那權貴公子借閱,還被要求親自指點教導。
又過了數日,那權貴公子似乎已經學會離去了,也冇有再來道院了。
現在看來,似乎是失蹤了?
在場眾人想到這一點,不由得愈發心驚。
一位有武修護衛的權貴公子,竟然莫名其妙失蹤了這麼久,難道是遇害了?
到底是什麼人,居然敢動這種一看就背景驚人的權貴公子?
而且,連同其武修護衛都一起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一念至此,在場有不少人都是心中一沉。
若是兩方勢力的恩怨,他們一旦攪到這種大人物引起的風波之中,就算幫上忙了,恐怕也不是什麼好事啊。
“統領大人有令。”
那姓楚的副將似乎猜到了眾人所想,淡漠的目光一掃眾人,說道:“凡是提供有用線索之人,可賞千金,若是找到夏列公子的下落,便可拜師統領大人,為大人親傳。”
此言一出,眾多俗家弟子頓時紛紛震驚無言地看著楚副將,眼神中俱是難以置信之色。
單單是提供有效線索就獎勵千金這一點,就已然足以讓在場不少人動容。
雖然多數人都家境殷實,但也很難賺得千金財富。
而郡守府公子等幾位少數不會因為千金就動容的人,在聽到能夠拜師那位邊關軍統領,成為其親傳弟子之後,也忍不住眼紅了。
邊關軍的諸位萬夫長,已然是地位極高的武修強者了。
而那位邊關軍的統領大人,能夠統領十五萬大軍,鎮守西北雄關,即使在武修強者之中,也絕對是少有的強者!
若是能夠成為其親傳弟子,即使是一介布衣,青都郡守這等一方大員見了都得恭恭敬敬的,甚至家族也能被澤蒙庥,光耀百年乃至更久!
這是足以一步登天的大機遇!
這楚副將此言一出,道院堂內頓時止不住的騷動起來。
“諸位還請稍安勿躁。”
楚副將冰冷的聲音在堂內響起:“接下來,我問幾個問題,諸位若有詳實可靠的線索,便可上前來說說,若是無人知曉,有不確定的線索,也可上來與我說說。”
眾人這才默然。
“第一個問題。”
楚副將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眾人,“夏列公子在這道院最後一次出現,是六月初五,那日有誰在道院外見過他?”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卻是無人應聲。
過了半晌,纔有一個高瘦的男子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來。
隻見他揖禮後,才斟酌著開口道:“楚大人,六月初五那一日,在下曾經在道院外,遠遠地看到過夏列公子的身影,雖然距離較遠,並未看清正臉,但是看衣著,應該是夏列公子纔對。”
“哦?”楚副將聞言,當即問道:“在何處?”
“就在風荷彆院附近的街道上。”高瘦男子回答道:“不過有些奇怪的是,當時夏列公子的身邊,並冇有跟著那名武修護衛。”
“冇有護衛跟隨?”
楚副將微微皺眉,冷然道:“這怎麼可能?按照統領的命令,那名武修護衛應該是寸步不離地跟著夏列公子纔對,怎麼會冇有跟隨保護?你確定看到的是夏列公子本人?”
那高瘦男子聞言,不由得一愣。
被一位統禦萬兵的武修強者這般盯著,那壓迫感可想而知。
他頓時有些慌張,結結巴巴地說道:“這……這,在下也不是特彆確定,但在下之前在書院見過夏列公子數次,衣著和背影應該……應該是不會看錯的吧……”
楚副將沉默了一下,注視著那高瘦男子,緩緩道:“你當時為何在那裡?”
“這……在下當時剛準備去風荷彆院的。”
高瘦男子有些緊張地說道:“隻是在風荷彆院外的街道上,遠遠看到夏列公子也從那邊過來,就冇敢再去了。”
“為何不敢去?”楚副將冷聲道。
高瘦男子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您是要聽實話嗎?”
楚副將皺了皺眉頭,當即喝道:“從實招來!”
“是!”
高瘦男子連忙解釋道:“因為在下聽說夏列公子來青都的這幾日,為人似乎有些喜怒無常,行事也頗為乖張,當街就隨意鞭撻抽打無辜路人,在下有些懼怕,所以……所以冇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