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滿是慈悲感的煙火氣和麪前的人格格不入。
很難想象一個暴戾恣睢之人,竟會篤信佛道之術。
沈幼鶯其實也聽說過不少傳言,說是早年秦王的身體並不太好,遍尋名醫不得解,後來是在相國寺住了一陣子,身體才逐漸好起來。
從那以後他便篤信神佛之說,不過他涉獵頗廣,佛道皆拜,大相國寺的和尚,遊方的道士,皆曾是秦王府的座上賓。
隻是沈幼鶯入府後並未見過什麼和尚道士,才忘了這件事。
如今聞到這熟悉的味道,纔有些怔然地想起那些不知真假的傳言。
薛慎為她戴好項鍊,滿意地頷首:“配你。”
這紫翡翠的種水十分難得,工匠並未做過多的雕刻造型,而是以最簡單古樸的工藝還原了翡翠本身的驚豔。打磨得圓潤光滑大小一致的翡翠珠子串成一串,妥帖地伏在修長的頸子上,與胸.前雪白細膩的肌膚互相映襯,愈顯通透潤澤。
王德順跟著附和道:“這套‘紫煙’十分難得,就是宮中也就獨一套呢。”
沈幼鶯摸了下頸間的翡翠珠子,還有些發懵,想不知道秦王為何忽然給她送首飾:“禦賜之物,會不會太貴重了?”
薛慎道:“再貴重也就是一套首飾,既然是首飾,那自然是給人用的。”他對一旁的流雲吩咐道:“給王妃將首飾收起來,明日再去庫房將那幾批禦賜雲紗找出來,讓繡娘給王妃多做幾套衣裳。”
“既是我的王妃,日後便不要穿得太素淨。”薛慎又轉臉對沈幼鶯道:“倒顯得本王苛待了你。”
沈幼鶯恍然大悟,終於想明白了秦王這一番莫名行為的緣由。
原來是怕她打扮得太素,丟了他的麵子。
她頓時安心,冇有拒絕,福了福身道謝。
薛慎這才叫王德順備馬車,出發去赴宴。
*
今年的春日宴設在湖園。
這湖園在東京城中頗負盛名,隻是早些年湖園主人並不曾對外開放,隻有有幸曾去拜訪過的客人賦詩作詞盛讚其雅美之景。但今年壽寧郡主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說服湖園主人借用了園子舉辦春日宴。
馬車出了信陵坊,往南熏門行去。
湖園便坐落在東京城外城,南熏門以南的地界。西麵傍著蔡河,南麵依著落霞山,東麵則是一片開闊草地,四麵圈起來建了觀景台,裡麵蓄養馬匹,可做馬球場用。
秦王府的馬車抵達時,湖園門口已停滿了各家的車馬。熟識的娘子、郎君們各自結伴而行,或是被女使、小廝引入院中,或是在門口閒談等著還未到的好友,彼此之間說說笑笑好不熱鬨。
當然,這種熱鬨歡欣的氛圍,僅僅止於秦王抵達之前。
在小廝高聲唱了聲“秦王、秦王妃到——”之後,前一刻還熱鬨的氣氛,便立即凝固下來。
沈幼鶯從馬車上下來時,注意到眾人臉上表情怪異,那是一種還冇來及完全收斂的笑容與驚詫混雜而成的不太協調的神情。而他們自己似乎全然不知,自以為十分妥帖地收斂了表情。
但沈幼鶯居高臨下看去,卻一覽無遺。
她心中不由生出一種荒謬之感,下意識去看從另一側下車的秦王。
薛慎坐著輪椅,出行不便,每次上下馬車,都需要放下坡板。此時他正坐在輪椅上,被侍衛小心地推下馬車,臉上神色淡淡,彷彿對眾人麵上神色變化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