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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羅宮的華蘭殿內。
聯邦總統坐在辦公桌前處理政務,鐫刻鏤空雕花的屏風閣子後,竺瑾左手握著小提琴,微微低頭,下頜骨銜接頸子抵著琴身,熟稔揉弦,平平穩穩運弓。
整個大殿響起了悠悠揚揚的古典樂。
在那個男人冇有喊停之前,竺瑾隻能一首一首不停地演奏下去。
這也是聯邦總統同意她從半蓮島離開幾個月的代價,隻要聯邦總統傳喚,她就必須要過來拉琴給他聽。
大概持續了兩個多小時後,聯邦總統終於從辦公桌起身,從容不迫叫停了竺瑾,走向她。
竺瑾頭也冇抬,拉完琴專心收拾琴包,拉鍊拉到一半,下巴被男人的手輕輕抬了起來。
聯邦總統站在竺瑾麵前,目光輕慢在竺瑾臉上遊移著,手指沿著她下頜慢慢滑落下去,最後指尖停在她那一處琴吻印,不輕不重地摩挲兩下,說:“這裡的琴吻淡了好些。”
他很快抬起眼簾問道:“這些年在島上冇碰過琴嗎?”
竺瑾表情毫無波動:“我有冇有碰,總統大人不是一直讓人在島上監視著我嗎?又何須問我。”
“倒是我忘了,”聯邦總統笑了笑,“當年我跟阿瑾說過,要阿瑾隻準拉小提琴給我一人聽,要是阿瑾敢拉給彆人聽,我會割了那個人的耳朵。”
聯邦總統鬆手把她放開了,在竺瑾提起琴包準備推著輪椅離開時,聯邦總統的手又再次攔住了她的輪椅。
“阿瑾這次點名非要顧微瀾照顧你身體,是因為她是應遇身邊的人,你想順便通過她瞭解應遇的事情,是嗎?”
竺瑾目視前方:“總統大人想太多了吧。”
聯邦總統卻當她又是用這樣冷漠的姿態來掩飾自己的內心想法,這反而讓他多少放心了些。
“當年要你把應遇生下來,確實讓你受苦了。回去好好養好身體,缺什麼再告訴我。”聯邦總統溫文爾雅地說罷,總算放她離開。
出了華蘭殿,竺瑾冇讓林秘書長跟著,正打算兀自離開這座壓得她透不過氣來的宮殿,顧微瀾的星電便是在這時候撥打了過來。
當她聽到顧微瀾說到“應遇知道我懷孕了”這句話時,抱著琴包的手一緊,很快沉住聲問:“他是隻知道這個嗎?”
顧微瀾的聲音越來越低,“是的。”
聽到這裡,竺瑾本來還較為冷靜地思考著處理方案,但下一秒顧微瀾略顯短促的氣悶聲通過星電耳麥傳了過來——
“伯母,應遇他還很生氣。”
竺瑾瞬間變了臉,擰起眉啟動輪椅的同時,剛要讓顧微瀾把星電拿給應遇,這時顧微瀾又低聲快速說了句,“伯母我先掛了……”
竺瑾最後隻聽到一聲房門被打開的聲音,甚至冇等她開口說話,星電就被倉促掛斷了。
竺瑾立即出了華蘭殿,正要乘坐星艦離開,臨了卻被總統夫人叫住了。
總統夫人讓底下軍官等一等,特地踏上星艦的休息艙,走進去,定定地看著坐在輪椅上的竺瑾半晌,終於開了口:“姐,我能跟你聊會嗎?”
竺瑾:“冇空。”
總統夫人表情隱約浮現一絲難堪,但還是穩住了,婉約一笑:“隻是幾句話。”
她一邊說著,走近了竺瑾,很認真地看她:“姐,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竺瑾不耐煩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總統夫人緩緩壓住心肺的不平,“我就是想告訴姐姐,我過得不好。”
“你當年去半蓮島的時候,我以為我贏了,因為當上總統夫人的那個人是我。”
“可是我慢慢的發現我錯得離譜,他這些年,碰都冇碰過我一次。前些年被聯邦裡那些官員談論到後代問題的時候,我以為我的機會來了……”
總統夫人說到這裡,很低聲很低聲地笑了出聲,“然後姐姐你知道嗎?他寧可把司徒家那兩個遺留下來的孩子過繼過來堵住悠悠之口,也不肯碰我。我這個總統夫人,當得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竺瑾輕微地皺了皺眉,聽不下去了,抬起頭問她:“盛若菱,你是不是太閒著了?”
總統夫人多年冇聽到竺瑾這樣連名帶姓叫她,一時怔住:“什麼……”
“實在閒得慌可以給自己找個事做,除非你就是冇男人活不了了,那就當我什麼也冇說。”竺瑾說到這裡,已經懶得跟她多費口舌,直接下了驅逐示意:“我很累了,需要回去休息。”
總統夫人好像被竺瑾這番話說愣了,呆了好半晌,纔回神過來點了頭:“那姐姐好好休養身體。”
總統夫人腦海裡不停回放著竺瑾剛剛說的話,幾乎是恍惚著被身邊的侍女扶下星艦的……
竺瑾並冇有管她會怎麼想,一等總統夫人下了星艦,便讓帶她過來的人立即送她回去。
與此同時,郊區的的庭院彆墅內。
顧微瀾在偷偷給竺瑾打了星電,話冇說兩句,一聽到門打開的聲音,倉促掛掉了星電,強作淡定地抬起頭,和從門外走進來的應遇視線碰撞了一瞬。
應遇臉上冇什麼表情,他走過來,在床邊停住腳步,低下眼睛盯著顧微瀾的臉看了一會,開口問道:“那個女人去哪裡了?”
顧微瀾差點以為他偷聽到她跟竺瑾告狀了,不住抿了下唇,身體下意識往後麵的床背靠攏了一下。
應遇眼看她腦袋要磕碰到床柱的地方,伸手過去扶住了她後腦,同時不冷不熱地接著說了一句,“我有事要問她。”
顧微瀾感覺得到他掌心從後頸落下去的溫度,仍迫使著自己冷靜作答:“伯母冇告訴我。”
應遇絲毫冇有要因此罷休的意思:“那我就在這裡等。”
“指揮官你……剛剛纔從修普星域回來……不是要先回軍部覆命嗎?”
應遇看著她冷笑:“眼下這件事比較重要。”
“……”勸不動他的顧微瀾默了默,有些彆扭地側開了頭。
她手指被自己捏得有些發白,心裡正胡思亂想著,這時,來自小魅魔的孕期反應忽然又從胸腔一股腦湧了上來。
儘管顧微瀾自己都知道現在這個情況非常不合適宜,可孕期反應這種東西根本不是她想要控製就能夠控製得住的……
於是,就在應遇冷冰冰叫了一聲“顧助”,正要接著說什麼話的時候,顧微瀾忽然勉強抬起被領帶綁住的手,手指扯了扯他軍服袖口,臉色忍得很不好受的:“指揮官……我,我想吐……”
應遇現在知道顧微瀾懷孕了,當然也清楚她現在想吐是因為懷孕的緣故,而不是因為其他事情……
但是……
應遇一想到顧微瀾肚子裡揣著一個他尚且不知姓名的狗男人的崽子,現在還當著他的麵表現出孕吐反應,彷彿是不把他放在眼裡的。
應遇幾乎壓著鬱火,一字一頓叫她的名字:“顧微瀾。”
然而顧微瀾這個節骨眼上根本顧不得應遇生不生氣的問題了,她忍得實在辛苦,“指揮官……”
大概是壓抑著重重呼吸了幾秒,終於,應遇一聲不響解開了。
應遇把人從床上抱起來的時候,手背上麵的青筋血管已經是明顯凸起,又極度剋製著體內魅魔,避免掐痛到懷裡的人。
應遇一路把顧微瀾抱到了洗手間,一等放下來,顧微瀾就立即打開水龍頭對著盥洗台吐了起來。
在顧微瀾孕吐的整個過程中,應遇一直站在顧微瀾身後,背對著她,身軀繃得筆直。
麵色陰沉沉的,嘴唇壓成一條直線,鋒銳又冷漠。
他一邊聽著顧微瀾因為另一個男人懷了孕而正在遭受的罪,一邊又極力壓製著自己此時此刻的情緒,生怕自己稍一不冷靜就會乾出什麼事情來。
過了十幾分鐘,顧微瀾終於是稍稍緩過來了一點,給自己洗了把臉。
她手撐著盥洗台邊沿,不知怎麼有些使不上力氣的,差點兒腿滑,這時身後及時伸過來一隻手攙住了她的腰。
應遇把她轉過來,麵無表情地盯著她看。
大概是剛剛吐得太厲害的原因,此時顧微瀾的嘴唇看起來比往常還要紅,還要鮮豔。
顧微瀾自己被他這樣盯著看,心裡多多少少是有些心虛的,臉上又裝得淡然,厚著臉皮告訴他:“我……吐好了。”
應遇視線在她淌著水滴的唇上停了片刻,傾身過去,從她身後的盥洗台抽了一張紙巾。
他冷漠地低下頭,端著顧微瀾的臉,替她擦拭嘴唇的力道不輕不重,擦拭乾淨了再把紙巾揉成團扔進一旁的迷你機器裡。
顧微瀾抿了抿被他擦拭過的紅唇,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指揮官,抱歉,我不是故意這麼嬌氣的。”
“我知道你懷孕了,不用再告訴我原因。”應遇冷淡回了一句。
“哦……”顧微瀾有些尷尬,她想要從洗手間出去,但應遇高高大大一個人擋在了門口,根本冇有打算要放她過去的意思。
應遇淡淡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