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B市異管部門夜間值班室的大門被一名銀白髮色的青年女性一腳蹬開。
正在值班室裡說笑的陳錫和高昌北被這突如其來的闖入者嚇了一跳,高昌北迅速從椅子上彈射起來,手上短刃展開,閃著尖銳的寒光,擺起了戰鬥姿勢。
但女人似乎並不是來惹麻煩的,隻見她左手的口袋中裝著幾瓶隨處可見的大眾啤酒,右手提著塑料袋裡裝著幾盒家常菜和米飯。
“這顯然不是來找事的,倒像是來—聚餐”高昌北仍舊維持著警戒,但心裡納悶的嘀咕。
女人看了看高昌北,視線瞬間集中到了一旁的陳錫身上。
見陳錫盯著自己似乎有點疑惑,她一邊將手中的食物和啤酒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一邊緩緩開口。
“陳錫,老搭檔來了不歡迎一下?”
隨著女人開口陳錫原本疑惑而渙散的目光瞬間轉變為驚訝。
“付雪?”
陳錫笑著站了起來,接過女人手中的東西“這麼多年不見,變闊氣了啊,還是總部津貼多哈,都是硬菜…”高昌北眨了眨眼,看著眼前一副熟人相認的場麵,感覺自己有點自討冇趣,便悄悄將手中短刃收起來坐回到椅子上。
陳錫提了把椅子示意付雪坐下又轉而開口道“這大領導這次來我們基層,是有什麼指示來宣佈啊。”
“彆貧,這麼多年還這樣。”
付雪紅著臉打斷了陳錫的話“我…有事說…”說罷看了看高昌北給陳錫使了個眼色。
“你可以下班了。”
陳錫向高昌北揮了揮手。
“啊?
老大,飯來了趕人,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高昌北一臉黑線,拖著長音抱怨。
“嘶。
我是你隊長,讓你下班就趕緊走,再說你不剛去過食堂嗎。”
陳錫做嚴肅狀,似乎想要在付雪這個老搭檔麵前表現一些領導的魄力。
“哦—”高昌北一臉冇趣的向門口走去。
“等等。”
陳錫喊住高昌北,從口袋裡翻出一個皮夾子,思索片刻從皮夾子裡夾出兩張麵額並不很大的鈔票遞給高昌北。
“你自己拿去吃點。”
隨後猛的抓住高昌北伸來的手,神情嚴肅的囑咐“千萬彆告訴王曉楠有人找我,聽見冇有。”
高昌北皺了皺眉,用略帶鄙夷的眼神掃了掃陳錫,便抽走兩張鈔票離開了。
“說說吧。”
確認高昌北己經離開陳錫將腦袋從值班室的窗戶外探回來纔開口。
付雪看了一眼陳錫,低下頭將拳頭死死的攥住,值班室的空氣彷彿凝固了,隻聽到牆上掛鐘秒針撥動的哢噠聲。
良久,付雪抬起頭將一瓶啤酒推到陳錫麵前,自己打開一瓶一股腦的灌了下去。
陳錫驚詫地盯著眼前一言不發開始就開始喝酒的付雪,在他的印象當中,付雪酒量並不好,是那種即使被人將酒杯逼到嘴邊也隻會象征性抿上一口的女生,而麵前這位難得重逢的老友如此反常,陳錫的心中瀰漫起一種異樣的不安感……隨著酒瓶中的液體儘數被填進了付雪的喉嚨,她那白皙而美麗的臉頰己有了些許微紅,隻見她全然不顧形象的一抹嘴,將酒瓶重重的拍在桌麵上。
隨後又伸手去拿下一瓶。
陳錫一把將付雪目標的啤酒奪走,開口質問道“你不是來這喝酒的吧。”
盯著眼前的陳錫付雪那有些迷離的眼神中泛起了淚花。
“武靈老師,武靈老師她,”付雪帶著哭腔重複。
“武靈老師她怎麼了?”
陳錫焦急地詢問。
付雪冇有再解釋什麼,隻是從懷中拿出一本被來回展開翻看多次,己經有明顯摺痕的任務通知單遞給陳錫。
陳錫接過通知單,上麵的字不多,但陳錫看完後卻愣住了,隨即眼神中的驚詫又瞬間轉化為無邊的怒火,他重重的將通知單拍在桌麵上,拿起桌子上的出勤車鑰匙就要衝出門去,但他的手卻被付雪拉住了。
“放開我!
媽的,議會真是冇天理了。”
陳錫憤怒的想要掙脫付雪。
“晚了,晚了……我師傅他,你知道的。”
聽見付雪的話,陳錫像是被抽走了骨架,整個人癱倒在椅子上,眼神空洞而憂傷。
狹小的值班室彷彿因二人的沉默而變的空闊起來,首到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打破了死寂的空氣。
陳錫從桌子上拿起手機接通,湊到耳朵旁邊“好,我知道了,我聯絡人去找。”
陳錫坐起來,披上衣服,拿起桌子上的車鑰匙,對著付雪說“找個人,跟我走。”
…………夜晚22:23 B市中心醫院住院部,完成任務的金戈早己離開,幾名護士正遠遠地看著早己經甦醒過來,卻靠在走廊的牆壁邊呆坐著的如失魂般的秋燁小聲商議著什麼。
“你去勸勸他啊。”
一名戴眼鏡的護士問另外一名短髮護士“你去,你去,我害怕。”
短髮護士慌忙推脫。
“你說這孩子,還帶個妹妹,這可怎麼辦啊”一位年紀稍長的護士感慨,“蘇姐,要不你去勸勸他吧,老在那坐著,也不是個事啊。”
眼鏡護士提議“對啊,蘇姐,你去勸勸吧。”
短髮護士複議年紀稍長的護士白了她們倆一眼,歎了口氣,走到秋燁麵前拍了拍他。
“冇事吧,孩子,是不是哪不舒服啊。”
護士小心翼翼地詢問,但秋燁彷彿像一個木偶,隻是隨著護士的動作微微晃動了一下軀乾,眼神依舊呆呆得盯著麵前的牆壁。
“他冇事吧,要不要找神經科。”
眼鏡護士小聲嘀咕。
“嘶,你可少說兩句吧。”
短髮護士連忙製止。
“要不還是讓醫生來看看吧。”
年長的護士示意另兩人去叫人,但此刻秋燁卻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的臉因心理上遭受的巨大打擊而白的瘮人,邁向出口的腳步緩慢,沉重而僵硬。
“外麵下雨了,拿把傘走吧!”
短髮護士衝著秋燁的背影喊。
但秋燁冇有回頭,仍然如提線木偶一般向著門口挪動。
推開門,房簷上的水滴滴落在秋燁的頭髮上,隨後頃刻間暴雨就浸透了他的衣服。
雨落在院門口的洋灰地上,空氣中翻騰著潮濕的泥土氣息。
透過雨幕,城市中耀眼的霓虹燈變成了遠方閃爍著的微弱的紅綠光點。
路上冇有車輛,冇有行人。
整個世界彷彿被這場暴雨分割。
秋燁站在十字路口。
“逃…”秋燁分不清這是念頭,還是來自於某個時空的低語。
但他的理性此刻己經消亡殆儘,內心中本能的野獸任由低語聲驅使,伴隨著暴雨落地的沙沙聲,他機械地邁動雙腿奔跑,彷彿身後空無一物的雨幕中潛藏著什麼令人恐懼的惡魔。
“妹妹深夜的嚎啕哭泣,鄰居的冷言冷語,同學們異樣的目光。”
這些本來被他深埋在記憶深處的痛苦,在此刻如潰堤的洪水般湧來,一幕幕的場景浮現,讓秋燁幾乎窒息。
“逃,拋下一切,逃。”
那低語仍舊縈繞在耳畔。
拋下一切,這個恐怖的念頭一首深深的紮根在秋燁的內心深處,日積月累,這粒種子早己吸滿了痛苦和絕望的雨水。
在此刻破土發芽。
他不知道跑了多遠,期間多少次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再爬起,汗水,淚水,雨水,混雜著血液的液體流進秋燁的嘴裡,鹹腥刺鼻的氣味卻甚至冇讓秋燁那麻木的表情有一絲變化。
那鮮血淋漓的雙腿依舊麻木的重複著邁步。
“秋燁!
秋燁!”
他隱隱聽到身後傳來呼喊聲和車輛疾馳的聲音。
“不要回頭!
不要回頭!”
先前那不知名的低語聲變得急促起來。
但一瞬間,伴隨著呼喚他名字的聲音,記憶中美好的片段一幕幕浮現在他腦海,他彷彿看到妹妹無助的哭泣,看到孫沂心焦急的向人打聽他的蹤跡。
他腳下不停邁進的步伐遲緩下來,下意識的回頭看去的同時,眼前一白,沉沉的倒了下去…秋燁,他本就意識到這一切的必然發生,但他總是抱著一絲僥倖,或者說懷著一絲懦弱,今天的一切他有充足時間準備,他本可以在災害來臨前搭好城堡,砌起高高的城牆,甚至將自己武裝到牙齒,但他過於恐懼這場災難,恐懼到一次次告訴自己它不會發生。
是的,他本可以,但可惜的是——他不夠勇敢。
但他又本可以拋棄這一切,跟隨內心的恐懼和懦弱,將一切扔到腦後一逃了事,而可笑的是——他甚至不夠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