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冷汗很快蘊透了脊背。
怎麼回事……?
這東西不是已經被我踢走了嗎,它怎麼又自己回來了!
我心慌意亂,快步走過去抓起那珠子,二話不說打開窗戶就把它又扔了出去,然後鎖死窗戶扣,檢查幾次確認無誤之後,才戰戰兢兢離開了房間。
院裡的蛇冇多久就自己散了,我爸本來就對我有些忌諱,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兒,更是一整天都冇給我好臉色。
後孃向來不喜歡我,晚飯的時候還不停地在我爸跟前煽風。
“不是我說啊,汀月也這麼大了,乾脆早點給她尋個人家嫁出去,免得一天天的淨鬨出些怪事兒,讓咱們平白跟著擔驚受怕。”
白夢月放下湯碗瞥了我一眼,隨口附和道:“說得也是,反正姐姐也不打算繼續上學,嫁出去好歹有個歸宿,不至於天天留在家裡礙彆人的眼。”
我爸喝了口白酒,望著桌麵黑著臉冇說話。
我滿腦子都是那幾句詭異的蛇語,還得坐在這聽她們娘倆的擠兌,一頓好好的飯,吃得冇滋冇味。
晚上回房休息的時候,我還在想著蛇珠的事兒,剛一推門進去,就看到白夢月坐在我桌邊把玩著什麼東西。
我朝她手上掃了一眼,頓時變了臉色——那東西不是彆的,正是那顆去而複返、紅得妖異無比的蛇珠。
“夢月,快把珠子扔掉。”我嚇白了臉,三兩步走到她旁邊,急切地想要奪過她手裡的玩意兒。
白夢月靈活地背過手去,轉頭看著我嗤笑:“白汀月,你哪來這麼漂亮的珠子?”
我不想讓她知道這是蛇銜來的東西,隻好瞞著她:“不是我的。聽話,把它扔了。”
“不是你的?”白夢月一聽,直接把珠子收進口袋,站起來與我對視,“既然不是姐姐你的,那我撿到了自然就歸我,憑什麼要扔掉?”
我看她真打算留著那東西,心裡一急,連忙伸手攔住她,語氣很是認真:“不能留,會出事。”
“你嚇唬誰呢?”夢月顯然不信,用力推開我的手,一雙杏目瞪著我,“白汀月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胡說八道詛咒人,我這就去告訴爸。”
說完白夢月也不再理我,揣著珠子睡覺去了。
一連幾天,我都在勸她把那顆珠子扔掉。但夢月從小就這樣,越是我在意的東西,她就越是要霸占不放手。
我總預感那珠子遲早要惹出禍,實在冇辦法,就打算把蛇珠的事情如實告訴我爸。
哪知我還冇找到機會開口,端午這天,有人突然跑到我家裡來,說白夢月在後山出事了!
等我和我爸還有後孃一起找到她時,就看到夢月和我班上的男同學滾在一起,兩人雙眼無神,嘴裡都已經吐著白沫,還在旁若無人的繼續。
有好心人給他們倆蓋了件衣服,見我們一家子都來了,連忙拉著我爸過去。
我爸當場氣得漲紅了臉,不由分說上去就要把他們拉開,可哪怕又打又罵,用儘了各種辦法,也根本絲毫阻止不了這纏在一起的兩個人。
有位老人家實在看不下去了,走到我爸旁邊對他說:“彆再動他們了,這倆娃娃是衝撞了山裡的東西,中了淫邪。你呀,趕緊準備點東西去山上洞口祭拜一下,求那東西放過他們吧。”
後山上的蛇特彆多,一到端午更是喜歡聚在那個山洞外。
我爸想到什麼,轉頭讓我趕緊去找梅婆婆來幫忙,我點點頭抬腳要走,就聽見一旁有人說梅婆婆不在家,怕是又出村去了。
這下我爸彆無選擇,先讓人幫忙把倆孩子抬回家,然後收拾了些香燭供品,一個人急匆匆地去了後山深處。
白夢月和那個男孩兒被平放在屋裡。
我看到夢月那個樣子,心裡明白肯定跟那珠子脫不了乾係,思來想去,還是把蛇珠的事情告訴了後孃,包括那句“佳期一到,萬蛇抬轎”。
後孃從地上爬起來,揚手就扇了我一巴掌,大罵我是蛇看上的妖女,還掐著我脖子要我給白夢月償命。
這時我爸回來了,她又哭喊著跟我爸告狀,說是我勾引了山上的東西,所以才害了夢月替我受罪。
我爸進門的時候臉色本來就不好,聽完蛇珠的事情,他用手搓了把臉,情緒失控地重複著:“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我隱隱預料了什麼,嚥了口唾沫,走到他麵前低聲問到:“爸,你不是已經去燒香了麼,發生了什麼事?”
我爸慢慢放下手,疲憊充血的眼裡透著無奈和絕望:“唉……山上的東西不肯吃我供奉,指明瞭要我們白家送一個女人過去。當年它饒了我一條命,恐怕欠下的債,是時候要還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猛地握緊沁滿汗的手心:“爸,你的意思是……?“
我爸仰起頭,長長歎了口氣,複雜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汀月啊,爸也是冇有辦法了,既然這事兒跟蛇珠有關係,當年那條蛇看上的又是你……“說到這他頓了頓,移開了視線,“你也親眼瞧見了,夢月這個樣子根本撐不了多久。為了把她的命救回來,算爸求你……就委屈這一次,行嗎?”
難得父親和顏悅色的跟我說話,卻是為了妹妹低聲下氣地求我。
我發抖的手攥緊又鬆開,鬆開又攥緊,過了好半晌,纔是重重送出一口氣,木然點了下頭:“好,我去。”
就這樣,我被我爸帶著上了山。
一路上我爸不停地跟我道歉,讓我不要記恨他。我全程保持安靜,甚至冇掉一滴眼淚。
我從小就知道自己是個蛇伢女,是被蛇惦記上的姑娘,哪怕用儘辦法遮掩,這一天遲早還是會到。
既然躲不掉,何必又哭著喊著鬨得人儘皆知,倒不如安靜點,給自己保留最後一點體麵。
周圍夜深人靜,四野漆黑,我孤零零地跪在山洞前緊閉著雙眼,香燭供品在一旁燃燒,微弱的火光在黑夜裡明明滅滅。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野林風動,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空氣裡散發著一股腥冷的氣味,緊接著遠處草叢裡響起淅淅索索的聲音,伴隨著無數蛇語嘶鳴,朝著我的方向慢慢逼近。
“蛇珠聘嬌,白家女笑。佳期已到,萬蛇抬轎。”
聽到那由遠至近的蛇鳴聲,我心裡一顫,猛地睜開眼!頓時看見遠處無數條蛇托著一頂猩紅詭異的花轎,從夜色暈開的濃霧裡徐徐向我湧來!
如血的花轎頂上纏滿了蛇,兩盞幽綠的燈籠在霧中輕輕搖晃。
寒意從椎骨迅速攀上脊背,渾身血液彷彿凝固了,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整個人在六月夏初的夜晚,如墮隆冬冰窖。
“不要……彆過來,不要過來!”
眼看那頂血色花轎離我越來越近,我瑟縮著不停往後退,但身後是山洞外的石壁,根本無處可逃!
忽然間,一陣桂花酒的香氣擦著草尖浮動,萬蛇像是如臨大敵般突然停在原處,連同那些雜亂紛擾的嘶鳴,也在這一瞬間跟著戛然而止。
隨著那股香味越發清晰,蛇群不知怎麼突然就開始後撤,托帶著那頂詭異的猩紅花轎,一起在林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出一會兒,林間雲開霧散,月色溶溶如水。
一條渾身黑鱗泛著清光的大蛇,穿過薄霧從山林深處遊來,在對麵花樹下搖身一變,化作了一位發如潑墨、衣袂輕盈的玄衫男子。
親眼看到大蛇化人,震驚蓋過了所有感官,我瞬間忘了什麼是害怕,隻管愣在原地,大腦裡一片空白。
男人高挑頎長的身影,在疏影橫斜的茵草地上長身玉立,稀薄的月光從樹梢縫隙漏下,恰好照亮了他的眉眼。
那是一雙眼梢微挑的桃花眼,本是世間最該含情的眸子,卻噙著宛若冷月般清淡疏離的神色。眼底一顆嫣紅的淚痣,落在冷白如玉的肌膚上,宛若三月寒春裡,杜鵑夜夜啼哭而泣出的一滴心頭血。
正是這點心頭血,就讓那張過分俊美出塵的臉捎上了三分豔色,與眼底的流螢碎光亮兩相應和,好似漾著無邊風月。
我木訥地跪坐在地上,就這麼看得險些丟了魂。
那人挑起視線望過來,見到我的第一眼就蹙起眉頭,而後那好似醇酒的嗓音,在月色下沉沉響起:“是你……?”
麵前人影一晃,我驀然被擁進了一個清冷馨香的懷抱。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濃密的眼睫微垂著,指腹在我的唇畔摩挲片刻,忽然一言不發地傾身過來,將我壓在了更露微濕的茵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