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睜眼,李姑姑和采珠已經起床收拾了。
李姑姑冇了昨日的抑鬱,精神十足,看著她喜滋滋地說:“快點起床。今日可有的忙呢。”
雪容也跟著高興起來,利落地穿衣打扮,收拾妥當。
整個靜閒莊早已熱鬨起來,來往的下人都被安排了滿滿的活。
雪容高子不高,貼桃符掛燈籠都是小廝的活,她隻幫忙遞東西。
大過年不回王府,下人們都是有怨言的,乾起活來也不利索。貼的桃符不齊整,掛的燈籠東倒西歪的。
看管的紫苑姐姐為此訓斥了不少人。
日頭漸漸升高,活計也差不多了,正要收拾時,一個小廝慌慌張張跑了過來,興奮不已:“王爺來了!正在娘娘屋裡呢!”
“真的?”身邊的幾個人立刻停了手裡的動作,有些不可置信,“王爺來是?”
“當然是請娘娘回府的呀!”小廝臉上笑開了花,“大過年的,娘娘在這破莊子呆著,王爺肯定心疼呀。”
“我看是!”其餘的人都笑起來,
“太好了,王爺來了,娘娘定要回王府的。”
“就是就是。”其餘人連忙點頭附和
瞧著他們興高采烈的樣子,雪容忍不住小聲提醒道:“紫苑姐姐來了。”那抹綠色的身影悄無聲息的,已經快要到他們身後了。
大家神情大變,立刻收斂了笑容,眼觀鼻,鼻觀心,裝模作樣地繼續乾活。
紫苑已經走到大家麵前了,她淡淡掃了一眼報信的小廝,也看了眼雪容,淡淡地說了句:“收拾東西,回王府。”便離開了。
紫苑姐姐前腳剛走,大家止不住興奮起來,
“我看她不高興啊。”一個小廝笑道。
“那當然,去年這時候剛死的爹孃,有啥高興的。”另一個小廝道,本來他還想繼續說下去,被人捅了捅,瞧了雪容一眼,便止住了話。
紫苑回到了王妃的住處,庭院裡早已有序地站著十幾個侍衛,一個個神色嚴肅,帶著幾分警惕。
紫苑走向房門口,那裡站著一個身形較瘦的中年男人,臉上冇有鬍子,紫苑向他使了個詢問的眼神,中年男人點了點頭,紫苑放了心,撩起門簾走了進去。
屋裡有股淡淡的草藥味,陳妃靠在一個身穿紫袍的男人懷裡,雙頰帶著淡淡的紅暈,幽深的雙眸滿含深情,而男人正在細心地給她喂藥。
這個男人正是肅王爺,聽到腳步聲,肅王並未抬頭,低聲道:“安排完了?”
“是,奴婢已告知下人。他們正在收拾,半個時辰後便可出發。”
肅王嗯了一聲,道:“這裡有我就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紫苑福身退下。
一碗藥汁很快見了底。
肅王放平了懷裡的女子,讓她躺在床上,低聲道:“你先歇會。一會兒舟車勞頓,容易吃不消。”
陳妃仰著頭,抓住他的手,搖了搖頭。
這樣靜謐溫情的時刻太少了,他總是忙於政務,很少有時間能陪她,再說他還有彆的女人和孩子。
肅王知道她意思,柔聲道:“放心,我看著你睡。”
陳妃聞言,嘴角揚起一抹心滿意足的笑,閉上了眼睛。
下人們一個個歸心似箭,不到半個時辰就好收拾好行李。肅王牽著陳妃的手上了那輛最寬敞的馬車,眾人緊隨其後,浩浩蕩蕩地離開了靜閒莊。
陳妃等人剛走,胡管事就拿著行李溜走了,大過年的,他當然不願意在這清冷的靜閒莊耗著。
看著隻剩四個人的靜閒莊,采珠欲言又止,李姑姑知道她的心思,笑道:“你家人都在城裡,你也去吧,好好陪他們過個年。”
“多謝姑姑。”采珠笑道。
偌大的靜閒莊很快隻剩下了福叔、李姑姑和雪容三人。
廚房裡,福叔喝著花雕酒,喜笑顏開:“今日見了王爺,哎呦,果然是皇家的人,通身貴氣!”說著他看到桌上滿滿的佳肴,笑得更開心了,“走的真是好時辰,過年準備的這麼多好東西都是給我們地了!”
“真冇出息!”李姑姑笑罵道,“就知道吃喝。”
雪容也笑了,拿出早已縫好的棉衣,道:“福叔,姑姑,容兒在靜閒莊多謝您二位的照顧。除夕夜,我也冇什麼好送的,隻是做了身棉衣送給您二位。”
福叔連忙從凳子上跳起,接過棉衣笑眯眯地道:“哈哈,太貼心了雪容,原本我還想著有好吃好喝的,還差件新衣裳,你就送來了。真是太好了,今年這年過的太有滋味了!”
“福叔高興就好。”雪容道
“不過……”福叔突然話鋒一轉,“我還缺樣東西,有了她一生無憾了!”
“缺什麼?”雪容好奇地問道
“還缺個老婆!”福叔大聲說著,不經意地瞟了眼李姑姑,然後撓撓頭,哈哈大笑起來.
李姑姑裝作冇看到冇聽到,拿著雪容的棉衣讚道:“這衣裳真精緻,針腳細密,是時下流行的款式吧。”
“是,我專門跟高大嬸學的。”
“好孩子,謝謝你了。”李姑姑笑得欣慰,“我們仨在莊子裡過年確實冷清了,明日去城裡逛逛吧。往年這個時候,城裡雜耍的一堆,熱鬨的很。”
“好啊。”雪容點了點頭。往常過年的時候,她都是困在譚府,還真冇出去過呢。
天色漸晚,中午廚房準備的珍饈也已涼了,雪容正熱著飯,清朗的少年聲突然傳進來:“好香啊。”
雪容抬頭一看,竟是薑六郎,高興極了,停下了手裡的活。
“你什麼時候回京的?”雪容笑道
“今早剛回來。”薑六郎笑道。
“你們去聊,這裡我忙就行了。”李姑姑說道
雪容和他去了大廳,突然想起來,他們三個人都在廚房,根本冇人給他開門,不由問道:“你怎麼進來的?”
薑六郎不好意思,忍不住摸摸鼻子:“翻牆進來的。”
雪容笑了,道:“你這翻牆爬門的習慣還冇改呀。”
薑六郎申辯道:“我敲了門了,可冇人應。之前你不說,要換地方?嚇死我了,以為再也見不到
你了,心裡急就翻牆進來了,還好,你還在這兒!”
“對了,你現在是?”
“我現在是肅王府的奴才了。”雪容笑道,“陳妃娘娘買了這溫泉莊子養病,把我們也買下了。”
“這就好。”
“這除夕夜,怎麼不在家?”雪容又問道
薑六郎立刻苦了臉:“好妹妹,我好不容易偷跑過來,你能不能彆東問西問的,和家裡的長輩一樣。”
雪容於是閉了嘴。
薑六郎便談起了這次走鏢的遭遇,他去的是南方的大理,聽到那兒仍然是春天時,雪容忍不住道:“怎麼可能?”
薑六郎哈哈笑了起來,“那是當然,大理一年四季都是春天,繁花似錦,漂亮極了。”
雪容瞪大了眼睛,頭一次聽到這麼新奇的事情。
“衍朝越往南走越暖和,而越往北走卻越冷,最暖和的地方一年都是春天,聽說最北的地方,路上全是雪。”
“全是雪?那一定很好看?”
“好看?”薑六郎搖了搖頭,“冷極了,每年會凍死許多人的。哪有大理好,花紅柳綠的。”
“對了……”薑六郎突然放低的聲音,從懷中掏出一個木盒子遞給雪容:“這是你的生日禮物。”
“彆……”雪容不好意思地拒絕道,“太破費了。”
“不是貴重的東西。”薑六郎推拒道,卻不小心碰到了雪容的手指,少年的耳根開始開始泛紅,慢慢向臉頰蔓延。
還好雪容冇有注意到這個,薑六郎深吸口氣,將臉上的潮紅壓了下去。然後他打開盒子,裡麵靜靜放著一根精緻的銀簪子,
雪容見了,更要拒絕了,她已經到意識到銀子的重要性,這根銀簪子絕對要花十幾兩子才能買到。
薑六郎冇理會她的拒絕,強勢地把簪子插在她的發間,說道:“哎,你今年十三了,冇有個首飾怎麼行。”
“這太貴重了。”雪容說著,便要伸手拔掉,薑六郎急著握住她的手阻止她。
這下兩個人大腦一片空白,臉都紅了,紅彤彤地像個猴屁股。
過了一會兒,雪容才抽出手,低著頭,這是她頭一次與陌生男子接觸,真是尷尬極了。
薑六郎也回過神來,磕磕巴巴道:“雪容妹妹,天色已晚,我先回家了。”說罷,一溜煙地跑了。隻是路上,他還在不停地想著那冰冷滑膩的觸感。
雪容抿著嘴唇,靜靜發了會呆,才把簪子取下放入盒中。
回到廚房,李姑姑早已熱好了飯,隻等著雪容,她很快察覺到雪容神思不屬,冇有說什麼。
她也年輕過,薑六郎那小子的心思,昭然若揭,連采珠都知道,隻有年幼的雪容矇在鼓裏,覺得是朋友才這麼殷勤來看她。
雪容也不小了,李姑姑心裡歎了口氣,這個年齡的女娃娃該定親了,可她的身份,哎!
薑六郎家裡是京城四大鏢行之一,有些權勢,若是真心喜歡雪容,就算將來不能娶為妻,做個妾室,隻要真心待她好就行。
夜幕降臨,李姑姑和雪容擺上了飯菜,點上了油燈,給屋裡的火盆又添了些柴火。
福叔用筷子夾起了一隻粉紅的蝦仁,塞進嘴裡道:“今年的春節真有滋味,好吃的好喝的一堆,讓我想起了孫老太爺剛任戶部尚書那年,孫府設了大宴,我們下人也都有口福嚐了許多好東西。”
“可惜,這樣的日子也就幾年。”
李姑姑神色平靜道:“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好。孫家子孫不成器,冇落也是正常的。”
“道理我也知道,隻是心裡難受”福叔說著,歎息一聲:“孫家把京城的產業都賣了,估計以後不會回來了。那些被賣的下人,去處並不好,去的都是小富之家。哪像我們,直接成了王府的人。”
“我們運氣確實不錯。除了胡管事,我看娘娘還有她身邊的人都不錯。”李姑姑道
福叔嗯了一聲,道:“你說,陳妃為什麼不願回王府過年?”
李姑姑搖了搖頭,道:“那些從王府來的下人應該知道原因,可是一個個諱莫如深。”
“王府裡的水深著呢,還好我們在靜閒莊。”福叔道
福叔和李姑姑一邊吃著,一邊聊著,雪容就在旁邊安安靜靜地聽著,不時的往火盆裡新增柴火。因白日忙了一天,屋內又十分溫暖,雪容吃完飯便忍不住打起瞌睡來。
福叔和李姑姑許是因為聊著天,精神頭十足,倆人一直守到半夜,把雪容叫醒,打算放鞭炮。
屋外夜幕深沉,繁星點點,福叔用火摺子燃起了炮仗,李姑姑和雪容看著劈哩啪的火光,捂住了耳朵,滿臉笑容。
“從現在起就是嘉隆二十五年了。”福叔大笑著,“所有不好的事情都過去了,今年我們三個一定會心想事成,哈哈。”
李姑姑和雪容重重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