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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列昂尼德端起茶杯,小抿一口,細細品味著茶葉彌散在溫水中的甘甜,葉綠色的水麵下,嫩尖和葉杆打著圈。

他用餘光瞥見龍有悔領著羅得走出臥室,兩個人神清氣爽,喜上眉梢。

溫妤和愛絲特端著熱騰騰的飯菜離開廚房,一一擺放在餐桌上。

“你們兩個好像很開心的樣子,不會在房間做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吧?噫~”愛絲特一臉嫌棄。

“我們才進去幾分鐘,這點時間能乾嘛!不要誤導廣大讀者朋友,謝謝!”

“不是說三秒真男人嘛?”

“……好了,我覺得我們先吃飯比較好。”羅得叫醒深眠的艾瑪。

落地浦東後,他們也隻吃了一頓飽飯;先是被帶到警局審問一通,又是和不知來曆的人上演追車戲碼。

看到滿桌佳肴,不禁食指大動。

唯獨溫妤,直到碗裡米飯冷掉,也冇動過筷子。

諸葛貅死後,她總是無精打采,即使艾瑪和愛絲特輪流勸慰,還是收效甚微。

席間多尼幾次在捱打的邊緣瘋狂試探,溫妤看都不看他。

“溫妤。”

桌子上杯盤狼藉,殘羹剩飯都被幾個餓狼一掃而空;愛絲特拽著艾瑪和安德烈幫忙刷盤洗碗。

羅得被多尼拖出去勘察周圍,確認那兩個圍堵溫妤和愛絲特的神秘來客冇有追來,順便相互討論一下目前已知的情報和接下來的任務。

溫妤陷入低沉情緒中,除了沉默寡言的安德烈,他成為隊伍僅有的主心骨。

餐桌前,隻剩下列昂尼德和龍有悔對麵而坐;後者點燃一根香菸,忘我地抽著。

溫妤聽見列昂尼德叫到自己的名字,回望教官。

“你回去吧,這個任務,你就不必參加了。”

“我聽不懂你的意思,教官。”溫妤蹙眉,臉上隱有怒意,“我是見習七組的隊長,我怎麼可以臨陣脫逃!”

“並且,你還想替諸葛貅報仇對吧?”列昂尼德目光如炬,溫妤不敢和他對視,“當一名戰士,失卻戰意,他便不再是戰士。”

“我並冇有失卻戰意,教官。冇人比此時的我更想……”

“仇恨可以成為你的動力,但絕不能成為你的目標,記住這句話。這是我給你上的一堂實踐課。

作為領袖,被仇恨矇蔽雙眼,隻會貽害全軍。”

溫妤眼眶先是通紅,然後濕潤,她雙手藏在桌下,僅僅抓著蓋在腿上的短裙,肩膀不住地顫抖。

龍有悔把菸頭戳進菸灰缸裡,掐滅了火星:“行了行了,看出來你真不會哄小姑娘了,鋼鐵直男。

一副訓斥的口氣,都把人家弄哭了。”

“我在教我的學生,不需外人嚼舌。”列昂尼德冷冷地瞥了龍有悔一眼。

“也隻有燕子那丫頭還有你那群朋友能受得了你這種脾氣,她居然還覺得很酷,天知道你這貨多難相處。”

龍有悔翹起二郎腿,一手搭在椅背上,側腰看向溫妤:“小丫頭,我倒是很讚成這個冷麪鬼說的,你確實需要休息休息。”

“我……”溫妤輕咬著嘴唇,想申辯,卻又無從講起。

“對抗異災不是兒戲。那不是你衝上去喊著‘還我情郎命來!’就能乾掉的怪物。

你,我,還有這貨,以及像你我這樣的調查員們,都曾經為了捍衛自己生存之地,失去至親。

你會難過,會沮喪,會悲傷,這都是人之常情。

但,你也要想清楚,自己為何而戰。

你可以為了複仇而戰,但不能因此變得魯莽。

我們揹負著逝者的寄托,生者的希望前行,是為了能替那些無法繼續活下去的人們看到,他們所期望的未來。

而不是,跟他們黃泉作伴。”

龍有悔起身,拍拍溫妤的肩:“我很理解你,這種事情不是一時半會能想通的。

在此之前,你可以先在這裡休息。

我想,你的朋友們也會願意等著你。”

說完,他走進臥室。臥室裡傳來叮咣翻找東西的聲音,不多時,又聽見龍有悔在喊:“小虎,你還記得小鹿兒的電話是多少嘛?”

廚房裡正跟愛絲特和安德烈一起整理廚具的尾火虎,重重歎氣:“二哥,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你可怎麼辦?”

說著他摸出手機,顫顫巍巍地撥通電話。

龍有悔出來接過手機,順手拍了尾火虎一巴掌:“混小子,說得好像我老爹似的。”

電話撥通,對麵是個很有活力的少女的聲音:“喂~是小虎哥嘛,怎麼啦?”

龍有悔說:“是我,你二哥。”

“什麼嘛,原來是二哥啊……”女孩一副沮喪的語氣。

“臭丫頭……”龍有悔氣笑了,“來一趟,我給你安排個臨時室友。”

“什麼啊,每次泡了女孩子就藏我家。”

“你彆亂說啊,被上麵的聽見以為我生活不檢點,可是要丟帽子的。我又當爹又當媽的養著你們,我容易嗎!”

電話裡女生嘟嘟囔囔抱怨他囉嗦,回答“知道啦”以後,電話掛斷。

十幾分鐘後,樓道裡傳來跑步聲,有人敲門。

龍有悔剛開門,紮著雙馬尾的少女便鑽進來,她穿著長衫T恤和七分褲,腳上踩著一雙牛排長靴,一看就是那種緊追潮流的年輕小姑娘。

歲數看起來也不過十七八,正值花季。

在她的衣角、褲腿和靴子上都印著九色鹿圖案,髮卡是可愛的梅花小鹿。

“你們好呀。”

“介紹一下,”龍有悔指著女孩,“張月鹿,二十八宿之一,是新人。”

“呀吼~”

“這位,前象限第九集合的攻堅手,我跟你提過。現在是異災審斷局的教官,列昂尼德。”

女孩聽到龍有悔的引薦,眼睛裡放星星:“哇哦!偶像!姐夫!我終於見到你了誒!”

“姐夫?!”

連廚房裡的幾位都聽見了,齊刷刷跑出來看戲,安德烈站在最後,他個子高,一副不屑看熱鬨,又偷偷觀察的樣子。

“哦對了,我忘記說了。小鹿兒是燕子的義妹,以前她們在同一個孤兒院長大。”

龍有悔一臉壞相,列昂尼德懷疑他是故意的:“這位就是你的臨時室友,她叫溫妤。”

“哦!!我知道,我知道。見習七組的隊長對吧!真人比錄像裡漂亮多了呢!”

好像比起列昂尼德,溫妤等人的知名度更高:“我有看你們的任務錄像哦。

那個波濤洶湧看起來睡不醒的女孩子就是艾瑪對吧!

大高個是安德烈。

還有你,叫……愛絲特對吧!胸前一馬平川的,我記得我記得!”

愛絲特覺得自己的人生彷彿受到了侮辱……

“臭丫頭,你是要打架嗎!”說著,兩個女生露胳膊挽袖子準備掐起來。

溫妤攔下她們:“張月鹿小姐,你說你看了我們的任務錄像?”

“對呀,你們現在可是我們延維塔的高人氣明星。大家都特彆喜歡你們,尤其是你,很多女孩子把你當偶像呢!”

“亢金龍,我需要一個解釋。”列昂尼德看向龍有悔。

“你彆看我,又不是我乾的。這件事要問塔主咯,他開設的實況轉播,傳輸錄像的是一個不知名的賬號。

代號‘騰蛇’,隻有塔主知道他的身份。”

“我會把這件事上報隱秘局的。”列昂尼德豁然起身,“這段時間,溫妤你就跟著張月鹿好好反思反思。其他人,彆浪費時間,現在立刻出發。”

“去哪裡?”

“當然是去找我們的開鎖人咯。”

列昂尼德拉開門,見多尼和羅得正站在門外。

下午14:54

羅得等人在龍有悔所住小區門外,和列昂尼德分彆。

“現在,我們的目標是調查並找到浦東最老的地方,根據提示目標應該住在那裡。

他可能跟東周時期的製造業大師魯班有關。

這是我們已知的兩條線索。”

多尼和隊友們分享了一下知識。

“我們該從哪裡找起?”愛絲特問出關鍵性的問題。

“我們有占卜師在啊,可以找出大概方向。”

“那你們可能要白費勁了哦?”

一個聲音突然插進來,嚇了正在討論任務目標的七組五人一跳。

張月鹿領著溫妤湊到他們身邊,前衛的少女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鏡:“一看你們就不會用占卜術,占卜最靈驗的不是結果,而是過程。”

說完,她拽著溫妤,蹦蹦跳跳地走了。

總是懶洋洋地眯著眼睛,彷彿永遠睡不醒的艾瑪忽然精神煥發似的,眼睛稍有地睜大,有光在她眼中流轉,張月鹿的話令她茅塞頓開。

“看來我們要找個安靜的地方了。”

多尼招呼一輛出租車,五個人回到一開始住宿的酒店。艾瑪回到房間後便閉門不出了。

十分鐘……二十分鐘……半個小時……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過去。

艾瑪還是閉門不出。

羅得有些擔心:“她不會出什麼事吧?”

“要出事也是好事,張月鹿的話令她開竅了,看到剛剛艾瑪眼睛裡六芒星的光芒了冇?是像水一樣流動的,這是職階提升的征兆。

你之前不是問過我要怎麼提升職階嘛,這種事很難說。

它就像你們的武俠小說裡,參透武功一樣,隻有徹底理解並融會貫通你所學習的東西,才能蛻變。

有時候要十年八年的體悟,有時候隻需要抓住一瞬間的靈感。”

聊天的功夫,門縫裡飛出一張紙條。

上麵寫著一個地址,具體位置是附近的公園,體貌特征表明他們要找的目標是為老人,但這不是任務的最終目標,隻是一個可以問路的人。

“讓她睡會吧,我們出發。”多尼率先下樓,跟前台櫃員問了一遍地點。

他們來到艾瑪指出的公園。

現在是下午三天,公園裡人不多,成年人在上班,小孩子在上學。

隻有幾個老人,四五個圍成一桌,打牌的打牌,下棋的下棋。

羅得他們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那位老者,他正坐在石桌前和其他老人下象棋,己方占儘優勢,殺得對麵黑子丟盔棄甲。

老者紅方這麵,傾巢而出,渡過楚河漢界三麵圍城。

“大爺,我想問您幾個問題。”羅得湊上去。

老人專心致誌地下棋,視若無睹。

對麵的老爺子開始言語相激:“年輕人問你事情呢,你要是不回答,那真是為老不尊。”

老者重重地哼:“我纔不上你當,一分神,我就輸了。”

“這種局勢,我哪有翻盤的餘地。”

說著,他反把靠近的紅車吃掉。

“老奸巨猾。”老者笑。

儘管黑子試著反撲,但大勢已去,最後紅方還是輕易將軍。

黑子一方的老人笑著起身:“不玩了不玩了,總是贏不了,冇意思。”

“再來一盤?”

老者試圖挽留,但對方還是一瘸一拐的走了。

像是賭氣似的,老者一一把棋子歸位,準備離開。

多尼連忙攔住:“拜托了,老人家,我們就想問點問題,問完就走!”

老人瞧瞧他們,伸出三根手指:“三局,你們贏一局,我就回答任何問題。”

“可以。”

多尼第一個出陣。然而,他對棋的瞭解僅限於五子棋和國際象棋,而且是幼兒園水平。

敗陣以後,老人一副“就這”的神情。

第二個是羅得。

小時候,他跟爺爺下過幾次棋,可是從來冇贏過,在爺爺眼裡他一直都是臭棋簍子。

憑經驗堅持了十幾分鐘,最終以吃掉兩子的戰績被老人直接拿將。

“高個子的,要不你來試試?”

老者意猶未儘地看向安德烈。

“我從冇玩過。”安德烈有些為難,但還是坐下來了。

“很簡單,我來教你。”大致教了一遍安德烈基礎規則。

棋局開始。

多尼和羅得在旁就誰能贏開賭,然後就誰賭老爺子贏展開激烈的辯論。

這場博弈一直持續到傍晚,期間愛絲特幾次都像把老頭綁走,都被羅得和多尼攔下來了。

老人盯著棋盤陷入長考。

而安德烈坐在那裡,靜的像一尊鐵佛,不動如山。

明明安德烈是第一次玩,可是卻像一名合格的棋手,臉上毫無情緒起伏,令人看不清心中所想,每一步都殺伐果斷。

兩個人下了兩個小時,竟然最後勢均力敵,都隻剩下一將。

老人無可奈何地推掉棋盤:“平手了平手了,我看得出來你確實是新手,但天賦奇高。這麼算,是我輸了。

你們想問啥?”

“我們想知道,整個浦東還有哪裡是冇有經過重建,最老的街區?”多尼問。

老人思索片刻,回答:“浦東以前淪為洋人租界……哦,我冇有那個意思。”

“冇事,我們都在這裡呆好久了,已經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嗬嗬,好吧。以前浦東是洋人租界,很多地方經過洋人改建,和炮火洗禮,變得麵部全非了。

十裡洋場,紙醉金迷。

我也是聽我祖輩說起,浦東本是個小小漁村。原來住在這裡的人因為不堪其擾,所以去了一個冇有繁雜喧鬨的地方。

據說那裡叫鮫人礁,一般人是到不了的。

雖然我一直覺得是個故事而已,不過你要問如今浦東還有哪裡保持著最初的樣子,那應該是冇了,除了傳說中的鮫人礁。”

“那您知道怎麼去鮫人礁嗎?”

“我哪裡知道,我又冇有去過,那都是人編的。以前也有來浦東玩的孩子,他們就喜歡聽鮫人礁的故事。

說是龍珠和月影重合時,鮫人礁就會出現。

哦對了,說起來,今天正好是月半。”

“感謝您啦!”

目送老者離開,七組四人麵麵相覷。

“月半,所以說今天是月圓。那龍珠說的什麼?”眾人陷入沉思。

隻有安德烈看向遠方,那裡聳立著東方明珠電視塔:“塔。”

“所以,明珠就是龍珠的意思?”

太陽一點點西垂。

月色高升。

羅得下拉帽簷。

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四個鬼鬼祟祟的人混入東方明珠電視塔,乘電梯直上塔頂。

明月高懸,月光照在塔頂的尖端。

在所有人不曾注意的海麵上,一道光線折射在海上。

一條不為人所見的道路憑空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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