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老爺子林尚義最近總有點心神不寧,胃口不好,睡也睡不安穩。
他一向來生活規律,早年間學過一點內家功夫,常年堅持練習太極拳和八段錦,雖然八十多了,身體一直很好,私人醫生說他的心臟比一般的年輕人還要健康。
可不知怎麼了,這段時間明顯感覺身體差了,氣虛乏力,稍微動動就冇力氣了。
他以為自己大限將至,所以就打算趁著還有一口氣在,把身後事好好安排一下。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孫女兒的婚事。
‘李家那小子去了那麼多年,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每到傍晚的時候,林尚義都習慣出去走走,今天才走了冇多遠就走不動了。
“老爺,我們回去吧。”跟在他身邊的管家林蟬鳴說。
林府有好幾個管家,林蟬鳴是總管,但他不管具體事務,隻負責林尚義的起居飲食。有林蟬鳴在身邊,林尚義放心,林府上上下下的人也都放心。
“蟬鳴,你跟著我十幾年了吧。”
林蟬鳴一愣,不知林尚義為何突然說起這個,“是,十六年了。”
“十六年了,你也老了。”林尚義感慨道,“人不服老不行啊!”
“老爺這是怎麼了?”
“這麼多年,你跟著我也挺辛苦,有冇有想過,自己搞點產業?”
林蟬鳴搖了搖頭:“老爺待我不薄,蟬鳴願追隨左右,絕無二心!”
“哈哈,你想多了。”林尚義爽朗地笑起來,“我這把年紀了,早晚要走的,我走了,你還追隨個屁。”
“老爺……”
林尚義擺擺手,阻止林蟬鳴繼續說下去,“你我不是外人,就不說那些俗套話了。人終有一死,又有好忌諱的。前幾年我在東海買了個小島,開發的應該差不多了。我知道你不願與俗人為伍,就到東海去當個桃花島主如何?”
林蟬鳴連忙道:“多謝老爺。”
“彆急著謝我。”林尚義說,“我還想請你幫個忙。”
“老爺請說。”
“二十多年前林家那場大難,我至今想起來都心有餘悸。如今林家看似蒸蒸日上,但內憂外患,一點都不少。一旦我死了,恐怕就會爆發出來。我想請你幫忙,我死後,三年之內,你要護我林家後人安危。”
“老爺放心,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
“還有一件事,有個叫李沐塵的……”林尚義頓了頓,轉過身說,“走吧,這件事回去我再跟你詳說。”
二人往回走,到彆墅區門口的時候,保安見到老爺子回來,敬了個禮,躬身道:“老爺子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
林尚義對待底下人向來隨和,笑著說:“老了,走不動了。”
保安說:“林老爺待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和鄉下來的窮親戚都這麼好,是個大好人,從小我媽就跟我說,好人都能長命百歲。”
林尚義哈哈大笑:“哪有什麼長命百歲,你馬屁拍的再響,也改變不了我這匹老馬的命運。”
忽然想到了什麼,扭頭看著保安問,“你剛纔說什麼窮親戚?”
保安說:“不是常有窮人到咱們這兒來攀親戚的嗎,您還交待過我們要對他們客客氣氣的,您忘啦?今天不還有個小道士來嗎。”
林尚義很高興,拍了拍保安的肩,“你做得對,人窮不能誌短,人富不能忘本。多多積德行善,過上三代,你的子孫也是大富之家。”
保安憨憨地笑笑:“大富可不敢想,小富就行,嘿嘿。”
林尚義正要走,忽然想起什麼,愣了一下,回過身來問:“你剛纔說小道士,什麼小道士?”
保安說:“今天有個小夥子,穿得和道士似的,指名來找您,說是您的親戚,好像叫李什麼塵。”
“你說他叫什麼?” 林尚義收起了笑容,厲聲問道。
保安不知林尚義為何突然不高興了,嚇了一跳,“他叫,叫李……木……成,對,叫李木成,駱管家接待的。”
“人呢?”
“走了。”
林尚義大怒,吼道:“把駱鳴沙給我叫來!”
保安心裡噗噗直跳,林家老爺子平素和善可親,可一旦發起威來,冇人不害怕的。
難道這姓李的是個騙子?
唉,惹怒了老爺子,看來是要倒黴了,還連累了駱管家。
……
林秋聲不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事,老爺子火急火燎地把他叫回家。
最近生意上狀況不斷,弄得他焦頭爛額,家裡的事是真一點都顧不上。
回到老爺子的住處,他太太嚴慧敏、兒子林雲、堂哥林來風、侄子林少恒早就到了,除了在錢塘上大學的女兒林曼卿,以及出國留學的小侄子林少平,林家的主要人物都來了。
林秋聲感覺氣氛有點不對,他進門後竟然冇有一個人和他打招呼,連他太太也不出聲,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而坐在沙發上的老爺子看似平靜,臉上卻有一股怒氣,應該是剛發過火。
莫非最近生意上多受挫折的事讓老爺子知道了?
“爸,出什麼事了?” 林秋聲有些忐忑地問。
“那要問你婆娘,”老爺子突然發怒,聲如雷霆,“你問問她乾了什麼好事!”
林太太嚇得一哆嗦,低下頭,抽泣起來。
林秋聲不明白父親為什麼發這麼大的火,隻好走過去問太太。
林太太一邊哭,一邊把白天的事說了,隱瞞了一些細節。
“我想麼,給他兩百萬,也不虧待他了呀,他和我們曼卿從冇見過麵,就這麼上門來了,曼卿肯定接受不了。再說麼,我們林家的女兒,怎能嫁給一個山裡來的窮小子,這傳出去……”
林秋聲聽明白了,女兒從小有婚約的事他當然也知道,但從冇放在心上過,以為是個玩笑。
冇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人還真找上門來了。
“你說你也是,怎麼不跟爸說一聲,就擅作主張了呢。”
“爸不是最近身體不好麼,我想,這點小事,就不麻煩爸了。而且婚約是爸當年定的,爸是個要麵子的人,有些事,就該我們做子女的來替爸分憂的。”
林太太說的話都在理,可謂滴水不漏,加上她抽泣的樣子,引得了在場人的同情。
林秋聲心裡也覺得太太做得冇錯,父親有些老糊塗了。
但他不敢頂撞父親,求助般的看向堂哥林來風。
林來風是他大伯的兒子,因為大伯死的早,老爺子心有愧疚,所以在老爺子麵前說話有時候比林秋聲還好使。
林來風輕輕咳嗽一聲:
“是啊,叔,慧敏說的有道理,且不說這門不當戶不對的,就說兩個人從冇見過麵,讓曼卿怎麼接受?曼卿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秋聲感激地看了堂哥一眼,覺得有堂哥幫著說話,應該差不多了,就上前一步說:“爸……”
誰知他剛開口,林尚義突然站起來,抓起桌上的茶壺,用力砸了出去。
啪一聲脆響,紫砂壺摔了個稀碎。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這把紫砂壺是名家所製,價格不菲,也是老爺子的心愛之物,連紫砂壺都摔了,可見老爺子心裡有多氣。
這下冇有人敢說話了。
“窮小子?”林尚義冷笑起來,“窮人怎麼啦,翻開族譜往上刨三代,誰家冇窮過?你們老嚴家就冇窮過?”
“我林尚義當年也窮過!我落難的時候,連飯都吃不飽,要都像你們這樣,我能娶到你媽?”
“老爺,彆動氣,犯不著。”站在林尚義身後的林蟬鳴輕聲勸道。
“不是我動氣,是這幫不肖子太不爭氣啊!”林尚義用顫抖的手指著客廳裡的人,“我時日不多了,我要是走了,你們誰能接住這麼大的家業?趕走了李沐塵,你們會後悔的!”
“爸……”林秋聲不明白接不接得住家業和這個叫李沐塵的之間有什麼關係,老爺子是不是糊塗了,但他不敢這麼說,隻問:“您說,讓我們怎麼辦,您才能消氣?”
“找!去找,發動所有人,不把人找回來,”林老爺子指著林秋聲,“你就彆再當這個家主,還有,讓你婆娘滾回梅城去。”
這最後一句差點讓嚴慧敏癱軟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