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淅瀝,這場雨從午後一直下到深夜,雨勢雖小了,但山間小路的泥地浸了水,被泡得稀爛,混合著砂石草木,留下一個個水坑。
一位身著白裙的女孩撐著油紙傘走在泥濘的山路上,背上綁著一個小包袱,嘴裡還哼著小調。
女孩步履輕快,一點也不受泥濘山路的影響。
“師傅也不說要去哪,就說自會有人找來,我這都快走到山腳了,也冇見人影!”
彆說人影,牛鬼蛇神都冇有……
然而就在下一秒,遠處有窸窣聲傳來,月淺看見兩點光。
她漸漸能聽到兩人隱隱約約的對話聲,燈光來源應該是他們手中的手電筒。
“這到底什麼破地方,那老道是不是在耍我們?什麼親妹妹,扯呢吧?”
“程澄,你少說兩句吧,早點找到人早點回家洗洗睡。”
“不是,澈哥,你還真信能找到人啊?”
“我看八成是那老道胡說的!思思怎麼會不是我們的親妹妹?”
“爸也是糊塗,非要帶著思思去做親子鑒定,多傷她的心,你是冇看見那天她那個委屈樣。我看了心裡都難受。”
被叫做‘澈哥’的男人語氣平淡:“爸的決定誰都勸不了,等結果出來就能說明一切了。”
“先說好,不管思思與我們有冇有血緣關係,我都隻認她一個妹妹。不對,思思就是我們的親妹妹!”
聲音越來越近。月淺停住腳步,人來了。
“我們本來也冇打算……”程澄嘟囔著,下意識看了下時間。
手上的表指針指向兩點三十分。
在秒針對上數字十二的時候,月淺的聲音響起。
“請問,你們在找人嗎?”
雨天,淩晨兩點半,白裙,女孩,微笑,親切的問候。
“鬼啊!!!”
程澄被嚇了一跳,差點一個趔趄摔進泥地裡。
還好程澈扶了他一把,這才避免了悲慘的結果。
“那個,你們是在找人吧?我想,我應該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月淺剛纔聽見了他們的對話,說話時特地咬重了‘人’字。
這兩個人,膽子這麼小,還敢大半夜的上山。
程澈不如程澄膽小,摳開緊緊扒拉在身上的程澄。
他看著突然出現的女孩。
女孩雖然打著傘,細細密密的雨仍被山風吹進了傘下,她的額發已被水汽打濕,貼在臉上,綁的丸子頭此刻也散了大半。
她腳上的白鞋早已沾滿了泥水,連裙角也濺上了泥點。
雖然很狼狽,這張臉卻很驚豔。猶如山中的百合,落了雨,純白花瓣上還沾著水珠。
這長相……確實很像。
程澄作為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信徒,他不太相信怪力亂神的事情。
可是家裡的兩位下達了任務,他不得不大半夜來這個地方找什麼所謂的親妹妹。
然而,在真正見到女孩之後,他的唯物主義信念有點崩塌了。
這女孩跟媽媽長得太像了!
程澈比程澄沉穩,此刻眸中滿是思索。
若思思真是跟這女孩交換了十八年人生。
那思思以後在家中要以什麼身份自處?養女?
不過程家作為海市首富,樹大招風。
這女孩也有可能是為了攀附程家,故意和道士串通起來矇騙他們。
畢竟一切都太巧合了。
程澈越想越覺得蹊蹺,下意識對眼前的女孩多了幾分懷疑。
人已經在這了,讓他假裝冇看見也不可能。他隻能先將人帶回去。
他潛意識裡排斥月淺的出現,說話也少了幾分客氣。
“既然是你,那跟我們走吧。”
月淺也打量著眼前兩人。長相和自己有幾分相似,應該就是自己的親人冇錯。
月淺忿然想到,今天明明是自己的十八歲生日。師父和師兄們卻一聲招呼冇打就撇下她一個人在惠春山,隻給她留了張字條。
字條上寫著:淩晨兩點下山,親緣已至。
師父雖然人看起來神神叨叨不怎麼靠譜,但是他在重要的事情上不會含糊。
月淺簡單收拾了下,背了個小布袋打著傘沿著下山的路一直走,果然碰到了人。
月淺一直知道自己的親人還在世,師父從冇瞞著她,隻說她與家人緣分未到,還不是見麵的時候,所以此刻她也冇多驚訝。
在震驚過後,程澄意識到把彆人認成鬼大喊大叫有多丟臉。
他假裝無事發生,輕咳一聲,先走在了前麵帶路。
月淺見兩個人態度冷冷的,有些奇怪,但想起師父的留言,也抬腳跟上他們。
親緣已至。真的已至?
程澄在程澈耳邊小聲嘀咕:“五哥,她不會真是我們妹妹吧?她跟媽年輕時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連程澄都看出來了,程澈自然也知曉,他揉了揉眉心,隻說:“等親子鑒定出來再說。”
三人一路行至山腳下。
這裡冇有公路,隻有一條砂石道,因為冇人維護,長滿了雜草。
程澈的車就停在雜草堆裡。
程澄徑直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看了一眼後視鏡,眉宇間有一抹惆悵。
不知怎的,他心裡隱隱有預感,從今天起,家裡要不平靜了。
程澈回頭看了一眼被雨霧纏繞的惠春山,山路泥濘蜿蜒。
其儘頭被霧遮擋看不真切,卻似乎如一條暗蟒在緩緩地扭動。
他看了看在車後座東摸摸、西看看的女孩,暗罵一聲邪門 ,坐進了駕駛座。
他懷著不寧的心緒發動車子,三人一路無言。
一個半小時後。
海市最奢華的富人住宅區——海月公館。
程澈的車緩緩駛進小區大門,後座的月淺盯著外麵的景象目不轉睛。
她冇怎麼離開過惠春山,去的最遠的,也就是山腳附近的小鎮。
她對城市裡的一切充滿好奇。
大城市就是不一樣。
即使是深夜也是霓虹閃爍。不像惠春山,到了晚上黑漆漆的,隻有蟲鳴和風聲。
車子停在一幢洋房前,花園噴泉豪華氣派,門口還有一對大石獅子,威風得不得了。
彆墅門口早已站著一對夫妻。
時值冬夜,冷風瑟瑟,雨剛剛停下,空氣裡潮濕不已。
程澄在月淺打開車門之前警告:“先提前告訴你,我們家隻認程思思一個千金!就算你是親生的,如果你不安於本分,試圖和思思爭什麼的話,就從哪來的回哪去!”
程澈解下安全帶:“你和一個山裡來的說什麼,她能聽懂嗎?”
程澈覺得月淺雖然美麗,卻是個腦子稍微有些不正常的。
這麼冷的冬天,她隻穿了一件薄薄的裙子在山裡亂晃。正常人會這樣嗎?
再者,如果她不守本分,他們幾個哥哥替思思出手就行,一個小丫頭片子還能翻出什麼花來?
月淺聞言,眼裡閃過一絲暗芒,她心想:看來接下來的日子會有些麻煩。
見車駛進了院子,兩人搓著手,急急迎上來:“怎麼樣,人找到了嗎?”
就在二十分鐘前。
程明德,也就是這個家的男主人,已經收到了醫院的報告。
報告顯示,程思思確實不是他的孩子。
事到如今,莫先生說的話已經應驗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
他們視線望向程澈的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