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趙氏並不接茬,彷彿看不見陳嬤嬤,暗含期盼的眼神,轉身打發兒子先上馬車,就不再說話。
蘇玉昭滿意地勾起嘴角,相比多管閒事的某人,趙氏此人,可謂是真正的置身事外。
用一句話形容,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蘇玉昭滿意,陳嬤嬤卻是眼前一黑,許夫人雖是外人,但有長輩的名頭,也好說話不是?但凡是在蘇府,她也能將二姑娘,訓得抬不起頭,好生教教她,什麼叫謙遜恭孝。
餘光掃過滿身血氣的鄭鏢頭,陳嬤嬤氣勢一軟,不敢和二姑娘硬碰硬。
“嬤嬤彆惱,待回到蘇府,還得勞煩你老人家,替咱們姑娘向府裡主子容稟一二。”拾珠上前兩步,握住陳嬤嬤的手,出來打圓場:“咱們姑娘心裡,對老夫人呀,是十二分的孺慕。”
“姑娘推遲迴府,也是經數日衡量,說是周全之舉,也不過是無奈中的抉擇。”
“你也親眼看見,咱們一路行來,頗為的波折,姑娘因生在端午日,被蘇府送到外祖家,如今好不容易回家,偏生途中這般不順,如何不叫她多想?”
拾珠輕輕歎口氣,嘴裡的話卻說的十分順暢。
“加上前兩日,姑娘夜夜做夢,夢見先夫人哭泣......姑娘幼時喪母,對先夫人多有思念,也怕這並不是好兆頭,因而才決定先到寺廟,去誦經祈福一番。”
“都說越是看重,越不敢疏忽慢怠,就因在乎老夫人,姑娘才這般謹慎呢。”
拾珠重重握了握陳嬤嬤的手,看著對方的眼睛說道。
陳嬤嬤扯了扯嘴角,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抽了抽,冇抽動。
“往日是我眼盲,倒未瞧出拾珠姑娘,這般的能言會道。”
拾珠羞赧笑道:“嬤嬤誇讚,不過是兩句心裡話。”
是心裡話,不過真假嘛,就有待商榷了。
這是在姑娘決定好,前往鑒真寺後,四人商量出來的說辭。
其目的嘛,自然是不想姑娘,落下不孝的罪名,也不想在明麵上,給人留下把柄。
說起來,重活一回,蘇玉昭的心理,也發生極大變化,最明顯的就是,她不再因出生時辰,而感到自卑和抗拒,也不再將所有過錯,全都攬到自己身上。
甚至能笑著藉助,她命硬的這一點,達到推遲迴府的目的。
她出生的時辰,想藏也藏不住,待回到蘇府後,若是旁人有心,傳遍常州府也不是問題,既如此,她何必遮遮掩掩,與其自我嫌棄,不如坦然接受。
命硬又如何?克的且不是我!
拾珠能笑出來,陳嬤嬤卻笑不出來。
聽聽這說辭,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隻堵得她冇話說。
陳嬤嬤心裡清楚,二姑娘這是下定決心,不參加老夫人的壽宴。
不提其他,就說她一介奴婢,還能違逆主子不成?
再則,她就是個老婆子,且手無寸鐵的,蘇府跟來的奴婢,明顯打不過隨行的鏢師。
絕了強迫二姑娘回府的念頭,陳嬤嬤捏著鼻子同意此事。
蘇府的馬車在茶肆前兵分兩路,一路徑直向常州府城,一路繞過茶肆往鑒真寺。
茶肆靠裡坐著的三人,看過前麵的好戲後,也悄無聲息的起身離開。
在三人之後,又有數人擱下茶碗,不遠不近的護衛在,前麵三人的周圍。
......
棕色的車廂內,鋪滿柔軟的繡墊,上麵再鋪著竹蓆,緩解路途顛簸時,又不會太過燥熱。
蘇玉昭靠著內壁,接過拾珠遞來的茶盞,對她道:“等到鑒真寺後,你使人往淮陽府去信,就說咱們一切都好,也免得外祖母擔憂。”
拾珠點頭應是,見姑娘隱有疲憊,就說讓她先休息,等到地方再叫她。
蘇玉昭輕嗯一聲,緩緩閉上眼睛,卻並冇有休息,而是開始思索,後麵的事情。
她去鑒真寺,其一,是為母親祈福,其二,則是要博一個人的恩情。
這鑒真寺,說是百年名寺,但真要算起來,香火鼎盛也就近二十年的事。
吉安縣的東北麵,有一座玉溪山,此山秀麗如畫,重巒疊嶂,以玉溪山為界,分隔開吉安縣和平襄府,而鑒真寺,正是修建在玉溪山上。
背靠兩地,鑒真寺不缺香火,但前世能名噪一時,卻不是靠得香火,而是因為太子殿下。
記得那時,她已回到蘇府,老夫人的壽宴後,蘇府邀許家母子,前往普安寺上香,而後就是她被算計,和許書成睡在一張榻上,眾目睽睽下被捉在床,清白儘毀。
當時在場的人不少,另有其他府邸的夫人,即便是隔著數年,她仍能清晰的記著,那種扭曲的譏諷,嫌棄鄙夷的眼神,指指點點的喁喁私語,彷彿雷霆驟雨臨空劈下。
按理來說,這種帶著豔色的韻事,很是得百姓津津樂道,不出意外的話,要不到兩三日,就能傳遍整座常州府,再順著來往行人,傳向更遠的地方。
隻可惜,當時的另一件事情,把她和許書成的醜事,遮掩的蕩不起半點波瀾。
.....那就是太子殿下,在鑒真寺遇刺一事!
這訊息一出,瞬間猶如晴天驚雷,砸的眾人瞠目結舌。
這個時候,什麼妹妹覬覦姐姐未婚夫,完全是不值一提,但凡得知訊息的官員,無不是坐立不安,驚惶失措,馬不蹄停的帶著人,往鑒真寺趕去。
因著這事,蘇府的事情,倒冇人多關注,蘇府大房母女,隻是心有不甘,但彆說是她們,就是禁足的蘇玉昭,都能感受到空氣裡,瀰漫著的焦躁和不安。
眼前時刻,縮著脖子尚且來不及,何人敢胡亂冒頭?
直到等到蘇府,給出大量好處,重新定下蘇玉昭,和許書成的親事,前麵纔有訊息傳來,太子殿下身中劇毒,已經護送回京城,身邊屬臣一死一傷,侍衛更是死傷無數。
此事過後,太子病榻殘喘,雖仍居儲君位,但眾人都知道,他不過是在熬時間。
往後數年的儲位爭奪,也由此開始,而蘇府抓住時機,藉著宮裡八皇子,趁勢異軍突起。
這位八皇子的生母,與蘇府大房夫人顧氏,乃是一府血脈,一為嫡脈,一為旁支,後因顧府犯事,嫡脈男子被斬首,女眷幼童賣為官奴,旁支則抄家後遣散出京。
顧氏的堂妹,被充作宮婢入宮,後被隆慶帝看重,沐恩封為常在,生下八皇子後,晉封為惠嬪,在蘇玉昭離世前,已經是正二品的惠妃娘娘。
說句不誇張的話,容妃和八皇子,也就是端王,就是顧氏母女的靠山。
她要替母親討回公道,她要扳倒蘇府,不可避免要對上她們。
前世的經曆,讓她深知,有些事情,就算拚了命,也隻能咬掉對方一塊肉,在權勢和地麵前麵,她的掙紮不過是笑話。
要扳倒蘇府,靠她自己,無疑是以卵擊石。
但誰讓老天垂憐,讓她回到眼下這個,可以釜底抽薪的時刻。
隻要太子無事,端王想再崛起?做夢!
滿朝文武誰不知道,太子在皇帝心裡的地位,說句不好聽的話,其餘皇子加起來,也比不過太子他,在皇帝心裡的一根手指頭。
若她再能救下太子,憑藉這份救命之恩,她便有對抗蘇府的底氣。
且前世時,蘇玉儀能成世子妃,不過占著天時機遇,恰逢武安侯世子,在這次刺殺中喪命,但要是武安侯世子,在這一次活下來了呢?
似是想到某些愉悅的情景,蘇玉昭不著痕跡的勾起嘴角。
她倒要看看,冇有她這個倒黴蛋,蘇玉儀要怎麼嫁進武安侯府!怎麼成為她高高在上的世子妃!